提到大名鼎鼎的齐王爷,在场的老一辈都笑了,觉得经这么一说,还真是像!商细蕊也望着程凤台发笑。
程凤台一面穿西装,一面问道:“哦?齐王爷,认识!他是怎么捧角儿的呢?”
“他老人家捧角儿,从不上包间,就跟后台坐着抽大烟。待到轮着宁老板的戏了,齐王爷就扮个龙套上台喊一句道白,走个过场,完了接着回后台抽大烟。”
拿齐王爷捧宁九郎来比方程凤台捧商细蕊,这本身就含有一些暧昧意味了。这行里难道还有谁不知道齐王爷对宁九郎是怎么个意思?
程凤台笑道:“那我可比齐王爷用心。你问问商老板,我还是上包间的次数多。今天这出我看商老板演过至少八百遍,就懒得往前头去了,听得我都会唱啦!”
票友们一齐起哄道:“不如二爷几时也扮上,票一嗓子玩玩。您嗓子听着是不错,让商老板教教您,一教就能出来!”
程凤台大笑:“他教我?他这脾气,我可怕挨打!”他望着商细蕊:“我这就走啦,你们慢慢玩。商老板?”
商细蕊点点头:“明天也来。给你看我和小周子的《红娘》。”
程凤台应声对他笑笑。
第二天因为是周香芸杨宝梨入班之日,同时拜入的另有两位老生,两位花脸,一位武生。一块儿搓堆定在梨园会馆写关书拜祖师爷,照例有份热闹可瞧。但是这份热闹是不好开放给外人展览的。程凤台本来对这些戏子们的内务也不是多么抱有兴趣,纯粹为了给商细蕊做个伴。商细蕊邀他观摩,谁也不敢有意见。其他到场的闲杂人等,除了几个很有声望的梨园名票,前辈大拿,就是一个兴致勃勃的杜七。杜七抱着手臂笑容欣慰,好像是自己家里添丁进口了一般,这两个小戏子,他也很看得中。
周香芸和杨宝梨一人一身青布长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签关书,按手印。杨宝梨有着一步登天的兴奋,心中幻想了许多成角儿走红之后的景象。周香芸心倒不大,只觉得苦尽甘来,以后再也不用忍受朝打夕骂的生活了,按手印的时候泪盈盈的。等到拜祖师爷,周香芸规规矩矩磕了头上了香,杨宝梨磕过头,忽然一个转身朝商细蕊跪拜下去,脑门碰在地上,清脆地又给磕了三个。众人都略感惊异,不知他是什么用意。商细蕊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道这两天怎么总有人赶着给我磕头呢?
杨宝梨口中道:“香案上的祖师爷是梨园子弟大家伙儿的祖师爷,商老板是我杨宝梨的祖师爷。祖师爷在上,受弟子一拜!”
周香芸晾那儿都傻了。要他有样学样这么着来一遭,他可来不了!虽然杨宝梨说的也是他的心里话,但他就是学不来这一手!
杨宝梨的这一手,使得确实有点儿张扬。外人心道有这么个闹鬼的东西搁在戏班子里,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呢!水云楼的几个戏子们因为同样也是激流勇进的张扬作风,看见同类人就觉得有竞争感,趔他一眼,十分不屑。不管旁人怎么看,商细蕊显然对这一手马屁功夫非常受用,笑眯眯地简直要摇头晃脑了,嘴里装模作样谦逊了几句,手上亲自把他搀起来,彻头彻尾一个昏君的状态,看着教人恨得慌。
仪式完毕,众人前呼后拥地要去吃席,程凤台肯定不会去,和商细蕊告辞。商细蕊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登样的,装犊子的谱儿一套一套,是个正经的场面人,目不斜视客客气气地略作一番挽留,就不吭不哈地放了人。程凤台回到家里擦了把脸正准备吃饭,他的一个大伙计急赤白脸地前来报告,说北方的那批货出大事了!
程凤台一听,猜也能猜得到大概会是什么情况,当即就皱眉问道:“货现在在谁手里?我们这边伤了人没有?”
何止是伤了人,一共死了俩,伤了仨,死的还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干将。程凤台丢了一批天价货物,还没死了这俩伙计觉得心疼。来北平以后这几年,他外有曹司令枪杆护卫,内有范家朝中有人,实在两方都使不上劲的地带,拿钱铺路总没错!虽然处在一个乱世之中,程凤台的生意是做得太顺当了。然而这毕竟是一个乱世,意外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乱得一点章法都没有。闭门家中坐的好人都保不准什么时候祸从天上来,何况是干着火中取栗的买卖,江湖道上黑着呐!
程凤台很快镇定下来,吩咐厨房上菜,留下伙计边吃边说。二奶奶看这伙计气色不好,便坐到厢房内隔窗旁听,听得心惊胆战。一早知道走货危险,没想到如今时局混乱,那便险上加险,军队荷枪实弹地押车,还有人敢明抢,而且抢起来跟打仗是一样的。
饭后程凤台进屋里与二奶奶商量付给俩伙计家人一笔安置费。两位伙计出生入死跟了他十年,必须得有良心,他准备出一笔够两家老少吃喝一辈子的款子,而且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