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正翻书页的手一顿,问道:“明天几点?”
“厂里说下午四点半去,早上一般是不给人发工钱的,做生意就忌讳这些。”
“那我明天四点钟回来,你在家里等我。”
宁怀德想再劝劝,转眼一看儿子脸上的表情只得无奈的闭了嘴,这个儿子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同之前一样孝顺细心,可是说话的时候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在里面,明知该反驳却又莫名的犹豫,末了只得补一句:“你明天四点回来成吗?别耽误了学习。”
宁舒没有抬头,眼睛盯着历史书上那张周恩来在黄埔军校的留影,说道:“我会提前把明天的内容复习了,你只要等我回来就行。”
最后宁怀德也没再说话。
第二天宁舒准时四点钟到家,踩着家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载着父亲去厂里,虽然父亲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由一排平房组成的工厂,从外面看只以为是普通的民居,宁舒将自行车停在写着保安室牌子的房子墙边,跟父亲走了进去。
有一些人从身边经过,会跟父亲打声招呼,其余的话一概没有。
宁舒安静的跟在父亲身后,表情平淡。
来到一间所谓的办公室里,一个文员模样的中年女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听了他们的来意后,瞟了一眼宁怀德和宁舒,然后说道:“我们出纳今天不在,明天再来吧。”
宁怀德神情一僵,正待说话,哪知身旁的宁舒突然说道:“李小姐,我父亲一个月前就已申请辞职,贵厂承诺结工资的日期就在今天,若超过了今天,你们就得按劳动法的相关规定来赔偿,若你没有意见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劳动局的人过来调解一下,如何?”
那中年女人一愣,看着眼前这说话的少年,冷清的神态,冽淡的语气,虽年纪轻轻,却也让她不由得心里一怵,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宁舒指了指她桌上的工作证,“李小姐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到底要不要请劳动局的人过来走一趟?”
半个小时后,父子俩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宁怀德才忍不住的问道:“如果刚才她坚持让劳动局的人过来怎么办?”
宁舒将自行车摆正,跨了上去,示意父亲坐上后座,才慢慢开口道:“爸,你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难道没发现这是一家黑厂吗?”
宁怀德好半天没有声音,似乎在思考宁舒的问题。
“工厂建在郊区很正常,可是一个正规厂房该有的设施这里一个都没有,连最基本的招牌都看不见,这样的地方,若请劳动局的人过来看看,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他们是不可能让劳动局的人过来的。”
宁怀德听了沉默了很久,末了才叹道:“人果然是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
“爸,你才四十岁,一点都不老。”宁舒骑着车,声音飘散在风里,也不知身后的父亲有没有听见。
回到家的时候才五点半左右,宁舒想着今天提早回来还有一些内容没复习完,所以又回了学校,李风擎一般很晚才会回家,这会儿应该还在办公室,夏天的傍晚一般都很长,七点多钟天才会完全黑下来,只是大多数学生都放学了,校园显得有些冷清。
不知是不是因为以前总是太匆忙,他现在才发现这个学校其实很美,绿化也做得不错,花园草坪,假山喷泉,樱树和林荫小道交错在教学楼之间,别有一番景致,宁舒停在教学楼东侧的一棵樱树下,有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缝里洒进来,在他身上和地上映下明灭不齐的光影,让人觉得格外迷乱。
“不好意思小妞,我对你真没兴趣。”
隔壁突然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宁舒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只一个侧脸便认出了那个站在离自己不太远妖娆少年,正是前不久趴在张晓肩上满嘴粗话的男生。
妖娆这个词大多用于女性身上,可是面对这个少年,宁舒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认知,瓜子脸,并不硬朗的眉峰,小巧的鼻子以及那厚薄适中的嘴唇,尤其是那双单凤眼,仿佛天生带着勾人心魂的魔力,让人看了便忍不住沉迷,这些并不如何出众的五官组合在一起,便成了过目难忘。
妖娆少年的对面站着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子,长发披肩,双肩抖个不停,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可是……”连声音都细如蚊蝇。
那秀俏少年不耐的皱着眉,形状优美的嘴唇微微开启:“我他妈的说这么明白你还不明白啊?没兴趣就是没兴趣,就算你tuō_guāng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反应,再说了,”说到这里,那少年唇角突然上扬,无端端的牵出一道邪魅的味道来,“找个长得比自己还漂亮的男朋友你不觉得丢脸吗?”
宁舒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对待不喜欢的女生要干脆的拒绝,可是眼前这一位显然已经超出了范围。
对女生要温柔,这是必备素质。
被那少年这样一顿直白的拒绝后,是个人都呆不下去了,宁舒只来得及看见那女生跑走的伤心背影,正准备走人,不远处那少年也看见了他,“呦,这不是宁舒吗?”
宁舒退后两步,“你好。”
“我叫景风,张晓的朋友,还记得我吧?”所谓自信,不过如此。
宁舒点点头,不想多作停留,对于眼前这个叫景风的男生实在没什么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