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来回回用手擦着他妈的名字,“一个人在那头寂寞吧,这么多年了,也就我偶尔过来陪你说个话。你也是,走那么早干嘛,再多陪我几年啊,至少也等我有了工作攒够钱,享几年清福再走。现在好了,一个人躺这这么多年,多亏。不过也没关系,过几天我就来陪你了,到时候就葬你旁边怎么样,这样没事咱俩还能说说话。”
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又抬手在墓碑上擦了两遍。
“一会儿可能要下雪了吧,我来时,c城雪已经下挺大了。最近天冷,我有听你的话多穿衣服,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总感冒了,就在这好好躺着吧,等我过来。”
“我走了。如果有下辈子,就再做母子吧。”
让我好好孝敬你一回。
生景站起来,最后瞅了他妈墓碑一眼,出了园陵。天空果然飘起了雪花,稀稀疏疏地落着,细小的冰晶落到脸上带了些微的凉意,转瞬间就化了,他伸手抹了一把,竟摸到一脸湿意。
到底还是舍不得。
临走时没忍住,又拐回了他家的老房子。
现在这家人已经不是当初买他房子的那家,换了一对儿年老的夫妻,常年老两口自己,很少能看见儿女们回来。
生景没有靠近,他就坐在他常去的那个小公园里,小公园前几年已经翻了新,现在扩建不少,修了个大广场,还新放了不少运动器材,晚上会有好几拨广场舞,还挺热闹的。
不过现在这个点,基本上没什么人。
他就坐在当初捡七宝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他家的老房子。翻了新,政府出钱做了保暖,新刷了一层外墙。有年幼的小娃在楼前颤颤巍巍地跑着,他妈在后面跟着,跌倒了就给扶起来,也不阻拦。还有在楼前面闲说话的老人,两三个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聊啥,时不时爆发一阵笑声。生景其实并不是个有烟瘾的人,平时烟都很少碰,不过在此时此刻,就着这样的光景,他实在很想来上一颗。
“小……景?”
有苍老的男音在背后试探性地叫他,生景不用回头都知道,这声音太熟了,是他爸。
“嗯,是我。”
男人从最初的不确定,到得到肯定,不敢置信地来到他跟前。
“你怎么回来了?”
生景慢慢地抬起头看他,手伸到他跟前:“来,给我根烟。”
男人到现在还在抽五块钱的红河,他将烟递给他,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要不,我去给你买一盒?”
“不用。”
他将烟点上,辛辣的气体一下子进到胸腔让他着实咳嗽了好一阵子,他爸挺担心地看着他,生景缓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在这?”
“啊?”
男人看着他,神色有些了踌躇,过了好一阵才跟他说:“那什么,我下岗了。”
“?”
“这不是效益不好嘛,40岁以上的职工都买断了,就给了几万块钱,也不好干啥的,我就寻思出来再找份工作。”
“哦,找着了吗?”
“没,年纪太大,人家都不爱用。再说我干了一辈子车床,别的什么都不会,连应聘个水电工都不行,人家不爱要也是正常。”他说完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你见笑了。”
“没有。”
生景叼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继续拿眼睛瞪着远方。他爸看他不出声,嘴又张了两次,最后还是选择坐在了他身边。
他算起来已经差不多有两年没见着他爸,上回见也是回来上坟时无意中撞见的,不过那时候他爸没看见他,他正跟他后找的媳妇儿在一起,带他儿子买自行车。
生景站在马路对面看着,看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挑着车子。年轻小伙子个头蹿得高,已经比他爸高了,骑着车子在马路上绕了两圈,还冲他们比了个“耶”,他爸便在儿子点头后,乐颠颠地去交了款。
那时候男人还是很有精神的,衣服整洁,脸始终笑呵呵的,不见一丝愁容。
而现在,短短两年,两鬓已经明显白了,不知道今天出来了多久,一脸的疲倦,生景看着不忍,招呼了一声:“爸。”
“啊?我听着呢。”
男人挺惊喜地看他,然而他叫完这一声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于是缓了两缓只好干巴巴的问:“你家里,最近还好吧。”
“哦,你阿姨啊,她现在在食堂帮忙,挺累的,腰疼病总犯。还有你小弟小风,他马上要高考啦,下半年的事,成绩还不错,到时候你给留意留意哪所学校好,我们也不懂这个,帮不上什么忙。”
生景说不了,我那时候就直接报的医大,其他都没考虑。你还是问问他自己喜欢学什么。“再说我马上就要走了,也挺不到那时候。”
他爸说啥,你要走了?去哪啊,出国?
生景说算是吧,反正以后再也回不来了。他爸连连说可惜,“小风还一直嚷嚷着考完了去找你呢,他一直挺想见你的。”
生景说是吗,那让他好好考。他站起来,从钱包里把卡抽出来给他爸,“就两万多,我这两年攒的,你留着用吧,密码是我妈生日。”他爸急忙说不要,我拿你钱干嘛,你自己留着使呗。生景不用,“反正以后也用不上了。”他爸这才收了,又露出了那种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什么,要不晚上你上我那,我让你阿姨多做两个菜,咱俩个喝一杯?”
生景说不了,“我还有事。”
他想起来,在他很小的时候,刚上幼儿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