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杨振泽很真诚的,仿佛不带一点欺瞒之意:“大哥,我回来了。在洗漱吗?”
“啊……嗯。”杨璧成抬头看着门口,周正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惊讶,而十足的好心人杨振泽正替他合上门。“晚上风大,这门一直合不拢的,大哥当心着凉。”
杨璧成在门内不知实情,道了一声谢。
第四章
杨震泽盯着门缝里透出的暖光,想起大哥杨璧成蒸得水汽淋漓的身子,两条长腿延伸下去,是一对骨肉匀亭的白足,青色的经脉透出来,竟也很漂亮。看到门口矮凳上摆着的亵裤和里衣,他又不自觉皱起眉头来。杨璧成还在穿亵裤和里衣,带来的包裹里全是长袍马褂。明明是兄弟,却有一个活在遗老遗少的年头,他可以打赌杨璧成是没见过新式内衣的。
然而他的眉又舒展开了,这很好,秦姨不疼父亲不爱的大哥,只能落在他手上。他的腿那么长,万万不可埋没在肥短的扎角裤里,这是暴殄天物。想到这里,杨振泽拎起话筒,接的是城东头最有名的一家裁缝铺。
先要一套打球用的蓝色薄衫,上身中袖到腕子上,下身宽宽大大的短裤,臀上收紧一点,是为了勒出杨璧成的腰形。再订一套西装,要普蓝色,时兴的款,繁复便繁复些,好看就行。最后要选苏州来的丝绸料,还是月黄色带一点点暗花,按洋人睡袍的样子裁一套又长又贴体的衣衫,日后……夜里用。
“晓得了。那末……杨少爷,我们明天来替…另一个少爷量量尺寸可以伐?”
“不必,明日家中忙,量好告诉你们。”
“好的好的,那还烦请……多辛苦一趟。”
实在是不辛苦的,因为明天家里不忙。杨振泽从柜子里取了皮尺,绕着手指转了转。眼前似有一个披着月黄色桂枝碎纹缎子的杨璧成,湿淋淋地从浴室出来,圆而大的杏眼朦朦胧胧盯着他看。他知道,只要腰间系带一抽,他大哥可怜的、轻软的屏障就被扯落下来,到时候要逃去什么地方?自然是床上。杨璧成不敢逃出去的,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苏州那些人不要他了,父亲从来就没有怎样高看过他,他什么都没有,只有杨振泽对他好。他甚至已经在想,杨璧成会哭罢,会怎样的哭,会哭成怎样……都定然是个勾人的样子。他是不怕的,也有十足的本事让杨璧成在床上哭,但是哭得快活。
杨璧成出来的时候,看见杨振泽坐在灯下看书。细细一看是小词典,心里有些敬佩了。他的西装挂在衣架上,铅灰色的一道影,被灯光映得很淡。杨振泽身上只有雪白的衬衫,解了两个扣子,少了平日的生意味儿,是有些申城公子的潇洒意气。
“……嗯…洗好了……”杨璧成很难启齿,他发现自己还没有唤过杨振泽的名字。他们间的对话往往都是杨振泽以大哥开始,万般照顾他已然破碎的自尊心。他们都清楚的很,杨璧成没有资格当他一声“大哥”。
他立在一旁,声音很轻,怕打扰他。杨振泽随即生出一种红袖添香的朦胧感。当然杨璧成不用走来走去替他磨墨挑灯,这太辛苦,他舍不得。他觉得杨璧成应当是个艳丽的妖孽,看他那节窄腰,还有一瞧就知道未曾开了荤的瘦臀。罢了,不让挑灯磨墨,就坐在读书人身上,让人搂着,抱着,甚至在案台上作一些秽乱纲常的事,身上哪处都不能闲着。
杨振泽平静地立起身,凑到他颈边嗅了一嗅。杨璧成感觉些微的暖风洒在耳后,他轻轻颤抖起来。
“大哥头发上和身上两种香味呢。”
“呃……是的,一种是普通的皂,另一种似乎是洋人的香水皂。”
杨振泽笑道:“都好闻。诶,先前给大哥订了些衣服,只是裁缝铺子到了忙的时候,要登门量未免多排几日。我与他们说好了,替大哥量好,告诉他们便可以。”
杨璧成忙道:“这……不必破费的。我衣服都够穿,是可以……”
“总要有平日穿的西服,还要弄些旁的,碰着场合可以换着来。或说……莫非大哥很讨厌我,连几件衣衫都不肯收下?”
“当然不!振……振泽你待我再好不过了,只是觉得平日也……”
“大哥既然知道我待你好,就万万不要辜负我一片心意了。何况日后大哥总要跟我出门的,咱们去咖啡馆,去听戏,去百乐门跳舞……这些不提,家里也有生意要大哥忙,如若见着洋人,总备一套他们的衣衫,是不是?”
“唔……”杨璧成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想来似是太受杨振泽关爱之故。他心内想着,就连知晓家中内情的旁人也见他不喜,除却杨振泽外,倒无一人待以真心了,穿不穿洋服又能让他们多几分刮目相看之意?但别不过杨振泽再三坚持,他只得又道了谢。
杨振泽掏出软尺,挽住杨璧成的腰,不等他有些许反应,无限温柔地贴在耳畔说:“大哥,我来替你量一量。”
第五章
夜风从新式花窗里吹来金桂甜腻的气息。
杨璧成赤着脚立在瓷砖上,洋房的露台很开阔。他往远处看了一眼,天幕沉沉地垂下,是旖旎而糜烂的灰粉色。也是到了这里,他才知道暮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