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灵敏的电梯终于闭合,微震一下,开始下行了。
靠着电梯光滑的内壁,程归闭上眼睛,头脑里拂过的,是常常莫名想起的一帧画面:自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边,胳膊拄在木桌上,偏着头避开光线,感受到阳光投射在脑后的热度,而自己挡住阳光形成的阴影就投射在身边人的脸上。那人是个后进生,个子高高的,发育完好得与那时的自己相比,仿佛属于两个不同的物种。听说他很能玩很能闹,可是他在阴影中的脸却是那么沉静,他的名字叫李丛木,正是刚刚怔在电梯口的那个男人。
程归不是没设想过某一天会再遇见李丛木,事实上,他想过很多次很多次,就像患上风湿在阴雨天总会发作一样。可是,他从来没能想到一个根治的药方。他觉得,再次相遇时,不论自己说什么或是做什么,都无法对自己当年的行为合理解释。然而,至于刚才那样见面就逃,如此应激的行为,也着实让他自感羞愧。他刚才,明明抱着1的侥幸,还希望对方没看到自己呢。
电梯“叮”的一声停住。程归睁开眼,却见数字盘上的1仍在亮着,抬眼见液晶屏上显示着3f。电梯打开,有一个拿着文件的女生走进来,带着黑眼圈的双眼无力地扫了一眼程归,然后随手在数字盘上按下2。
于是,电梯又在2层停留数秒。终于抵达1层时,在电梯门开启的瞬间,程归真担心会看到李丛木站在门口。如果这些年他的体力没有下降的话,在电梯下行的这段时间,他是能从楼梯跑到一楼的。如果他的性子一如当初,他也极有可能会这么做。
然而,电梯口却空荡荡的,光洁的墙壁反射着程归独自的身影。这让他松下一口气,只是心里却仍是不安稳。
程归迈着大步走到门口,抬头去看感应灯,在玻璃门滑开的瞬间,却见到李丛木正站在对面的夜色中。室内的灯光被程归挡在身后,在李丛木的身前形成一条瘦瘦的暗影。
原来他刚才已经追出了门外。他是以为自己已经逃得那般快了吗?
原来逃不掉的感觉是这般无奈。程归在心中叹息,嘴上只能轻轻地问候了一声“嗨”。
第4章 youngand
李丛木没及时回应,只是眼神中带着疑惑,却又坚定地盯着程归看。好一会儿过后,他才皱起眉问:“你刚才为什么躲我?”
没看见你、在赶时间、错把电梯的关门钮当成了开门钮。这些都是可以搪塞的理由。可是有什么意义?逃不掉,就只有认了。心里这么暗示着,程归也不由低下头,似有些投降受训的意味。
忽然,从电梯口传来一连串高跟鞋的声响,几秒钟后,一个女生停在程归身后,气喘吁吁地说:“啊呀,原来你们在这。”
程归转过头,看到说话的女生正一手扶着腰一边张嘴喘气,露出一排洁白紧致的上齿。
李丛木走进门,有些关心地接住女生快没力气拎住的圆筒形旅行袋,边问她:“我说下来追个老同学,你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我看你样子那么急,以为有什么事呢。”女生的声音很明快,却又带着那么一点儿恰到好处的娇媚,边说边看向回过头的程归。
李丛木介绍道:“这是我高中同学,程归。”又莫名补问一句,“你现在还叫这名字吧?”
程归愣了愣,没直接回答,而是跟女生说了声“你好。”
“你好呀。”女生已经缓过气来了,站直身体,笑着说:“我是丛木的女朋友呀,我叫郝姝,是静女其姝的那个姝哦,不是大叔的叔,也不是小小酥的酥。”
这滑稽的名字解释,让停滞的气氛终于有了一点点流动。
“那个,”程归刚想说话,手机就在这时响了,接起来是公司的同事,跟程归说有一块打算竞拍的土地要临时改变测算方案,很急,要让他连夜赶工。程归回说:“我这就回家去算,然后邮件你——”
话未说完,手机却突然被李丛木摘过去了。
程归的手还举在耳边,就听李丛木对着自己的手机说:“哥们儿,今个冬至又是周日,大伙正喝酒吃饺子呢,有事周一说哈。”他说完,就“嘟”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程归微微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郝姝从这两人的“互动”中看出一点儿不寻常的意味,眼神里蒙上些许疑惑。李丛木没立即解释,而是低着头在程归的手机里输入一串号码,按下拨号键,然后他自己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应该是想用这种方式存下程归的号码。
李丛木把手机还给程归,才跟女友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说程归,“他这人啊,就是受累命,不太会拒绝人,上学那阵就经常被老师当苦力用。”
“是吗?”郝姝看着程归的脸,明明很有光泽很有福气的样子。
李丛木眼中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把手搭在程归肩上说:“可不是,老师让他收作业,他就收作业,有人不交,他就站在人桌前不走,直到那人把他作业借去抄一遍交上去。”
听到这,郝姝微微抖肩笑了一下。
李丛木接着说:“老师让他帮忙批卷子,他就在自习课上批。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心里没底的就给他传小纸条,让他多给算几分。他呢,就一板一眼地回纸条说,多给你算几分,就要给排在你前一名的人也多算几分。”
郝姝忍不住笑出声。程归则有些不好意思,并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李丛木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