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苗才算是清楚地看见了阿飞佩剑的全貌。那至多只算是一条钢片,不但没有剑鞘,也没有剑锷,末端钉着两块软木,勉强可说是剑柄。
他一剑就刺入一个提蜜桔篮子人的喉咙里,这一剑比电光还要快捷。
蓝苗不由得心寒了一寒,如果让他来接这柄剑,他也不一定能接住。他在武林中也算滚了这些天,知道蓝蝎子的武功在江湖中绝对是一流中的绝顶,但自己胜不过李寻欢,也未必能接住这一剑。
凝固的空气中,忽然有人叫道:“杀人啦!”
瞬间人群流水一般四散奔逃,阿飞身边转眼成为真空地带。
蓝苗看见那提蜜桔之人倒在地上,一枚泛着蓝光的铁蒺藜从他手中滚了出来。
阿飞收剑,再也无人敢来与他啰唣,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了。
卖胭脂水粉的和拿算命布招的仍旧跟着他,挑馄饨担子的人却回头走去。蓝苗的目光跟着那挑馄饨之人,发现他一直走进了一家米店,柜台后站着个青衣人,他就走到那青衣人面前,好似在报告什么。
蓝苗一见那青衣人,就忍不住吃了一惊,要不是伊哭和他在一起,他简直要以为这人就是伊哭了。面无表情,身着青衣,最重要的是手上还戴着双暗青色的铁手套!
但他立即想起来,丘独也有一双青魔手。而且早在他藏在柜子里时,丘独就把青魔手送给一个女人了。
难道这就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想要金丝甲?
蓝苗用绢扇托着下巴,忽然招了招手。
阿飞走得很快,穿入一条小巷。这条小巷很长,却很冷清,没几个行人经过。那卖胭脂水粉的和拿算命布招的一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紧跟,如果紧跟,多半会被阿飞发现。
阿飞走到小巷尽头,忽然加快脚步,连续翻了三四道墙,转入另一条小巷中。然后又穿过一条大街。他这一加速,转眼将跟踪他的那几个人全数甩掉。
这条大街酒楼尤其多,因此乞丐也特别多,连小孩子也不罕见。每当有陌生面孔经过,他们就一窝蜂地上去讨钱。其中一个追上了阿飞,叫着:“叔叔,叔叔,给点吧。”
阿飞自然不理他们,但又围上来好多小乞丐。都是满脸脏污,衣衫褴褛,头发乱草一样打着结,眼睛只是盯着阿飞,伸着手。其中一个抱住了他的腿,又有几个拉住了他的衣服,围在他身边不让他离开。
这些小乞丐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才三四岁,阿飞要摔开他们,比摔那些大汉容易多了。但他破天荒地表现出了耐心,不过是将他们提开,并且走得快一些。他尚未完全摆脱那些小乞丐,身后有人笑道:“小兄弟,等等。”
他忽然转身,抓住了向他肩膀拍下来的那只手!
蓝苗无辜地看着他,手里绢扇敲了敲他的肩膀,笑道:“小兄弟,你的钱袋被偷啦。”
他抓着一个小乞丐的手,那小乞丐的手里正攥着一只粗布钱袋,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蓝苗,又看看阿飞。
阿飞连看都没看,冷冷道:“不是我的!”
蓝苗把手抽回来,打开钱袋看了看,道:“几十两银子呢,真的不是你的?”
阿飞不再回答,大步就走。蓝苗微微一笑,道:“别跟着小哥哥啦,这钱袋既然不是他的,是我误会你了,拿去买糖吃吧。”
他将钱袋交还给那小乞丐,小乞丐抱着钱袋,呼啦一声一群小孩子像蜜蜂一般跑远了。蓝苗望着阿飞的背影,指尖捻了捻绢扇。李寻欢说阿飞得到了金丝甲,就他被人跟踪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按正常人的逻辑,得到宝甲一定是穿在身上,但也有例外。
蓝苗见过金丝甲,也摸过金丝甲。他想借着拍阿飞肩膀的机会,摸摸他是否穿着它。但阿飞的机警非常人能比,他只好用绢扇敲敲,确乎有金属的质感,应该是穿在身上。
一个人穿上宝甲后,要怎样才会脱下来呢?
蓝苗扔了扇子,莞尔一笑,难道他花了几十两银子雇来这一群小乞丐是白雇的么?
☆、伊哭,你的醋吃错方向
阿飞回到了西门外的沈家祠堂,偌大的祠堂,只有他一个人。自从他来到这座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
此时天已将黑,他生了堆火,靠在墙上,就要合目入眠。平时他顷刻就可睡着,半点响动就能惊醒,就像拥有野兽般的直觉。但今天他一时却静不下心来。他知道有许多人跟踪着他,更有人想杀他,他并不怕这些人。但今天他回来后,却觉得哪里不对。
他睁开眼睛,一只拇指大的黑蜘蛛挂到鼻尖处,他随手将它抹去。
蓝苗站在迷离的树影之中,看着眉头微皱的阿飞。现在是考验阿飞定力的时候了,他听说阿飞曾经为了捉住一只狐狸,在一块石头后面埋伏了三个时辰,身上落满了雪花,仍然一动不动。
这确实是一个花岗石一般的少年,但他毕竟不是真的石头。
阿飞忽然伸指,弹死了一条爬到他腰上的花蚰蜒。他微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走进祠堂的后院。院子里有一颗大树,树下是一口砌着井栏的石井。他将外衣扔在一边,立即露出了那仿佛金丝编就的,暗金色的宝甲。他甩脱金丝甲,只穿着条犊鼻裤,打了桶冰凉的冷水冲在身上。
那些小乞丐抹在他衣服上的螺黛,不仅能引来蝎子,更能引来蜈蚣、蚰蜒、蜘蛛、隐翅虫……简单来说,那苦腥的膏腻对大部分毒虫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