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祁!”
薛绍白一拳砸向那道屏障,他连龙身也不要了,任由怨灵之海上的浊气腐蚀着他的身体,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一遍一遍蓄起所有的灵力打向屏障。
沈子祁就在下面啊!他怎么能让他一个人!
沈子祁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无边的噩梦。他上一次这样落水还是在t城,他记得很清楚那一次是薛绍白紧紧抱住了他,将他从那黑暗冰冷的噩梦里拽了出来。
但这一次没有人会救他,他要这样一直沉到黑暗的最深处。
子祁……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喊自己,他很艰难地睁开眼,只看到头顶上微弱的光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绍白啊……
那个人哀痛欲绝的吼声还在自己的耳边回荡,但那一刻他的理智已经丧失了,在看到凤城沦为地狱之城的那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完全暴走了。
他的族人们被当作恶魔的祭品倒挂在梧桐神木的树冠之上,他们曾经光滑细腻的皮肤风干得犹如枯老的树皮,他们曾经秀美的容颜已经被腐蚀得狰狞扭曲,他们就算没有死亡,也只会比死亡更加痛苦。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眼睁睁看着凤城被毁去,那里,毕竟曾是他的家啊。
而就在这时,沈子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冰冷的水中漂浮起来,他看到周身萦绕着一圈淡淡的灵光。那灵光虽然微弱,但却并没有被浊气所腐蚀。他被那灵光包裹着朝向怨灵之海的深处游去
“是谁?!是谁在那里!”
那黑暗中有个声音回答了他。
“子祁,是我。”
“老师?!”
那声音虽然模糊但却沈子祁却听得真真切切,那就是易鸠的声音!
“老师,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
“到我身边来。”
在灵光漂过的地方,沈子祁看到巨大的骨骸躺在海底深处。沈子祁听旱魃说过,上古魔神就沉睡在怨灵之海的深处,千万年来他的躯体已经腐化,只剩下这具庞大得令人咋舌的遗骨。它就像是一座古老的遗迹,静卧在这片海域的最深处,当沈子祁从其中穿过时,他甚至还能够感受得到一种无声的压迫。
然后他看到就在那灵光散开的地方,他的老师易鸠犹如一缕幽魂静静地站在那里。
时隔十年再相见,沈子祁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尤其在知晓了一切由他而起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位抚养他长大,教会他一切的老师。
“子祁,我的学生,到我身边来。”
易鸠已经老去,他的身形不再如从前那样魁梧高大,他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只露出一张阴冷惨白的面孔。沈子祁没有走过去,他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告诉我真相。”
沈子祁的声音冷峻而坚定,充满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这一刻他不再是曾经那个乖巧天真的学生,不再是那个会被谎言轻易瞒骗的傻子。
他要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
“子祁,你长大了。我们十年未见,你真的长大了。”
“你所做的一切,足够令我长大。”沈子祁冷硬地打断他的话:“我没有时间跟你寒暄,也不想跟你回忆当年,我只想知道你的目的!还有那个被你隐藏着十年的侵蚀者,他到底是谁!”
易鸠似乎被沈子祁的气势惊了一下,但很快他便露出了一丝苦笑。
“是的,带你这里,本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切。”易鸠说着,轻轻抬起头看向笼罩在头顶上的那具尸骨。
“你口中的那个侵蚀者,她是我的孩子,她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无法摆脱命运的苦厄。我知道她会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但是我是如此爱她,爱得忘记了自己身负的使命。”
“十五年前,我带着那个孩子秘密回到人界,我为了保护她,与她定下了魂契,以此来消弭她身上的魔气,但是我们还是被找到,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我的面前,但我却只能对那些凶手做出恭顺的假象,我祈求他们让我去亲手埋葬这个孩子,但事实上我将她带来了这里。”
“我想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天地生于混沌,清气上升而天,浊气下沉而为地,我们侍奉的神灵伏羲是光明之子,但他也同样是黑暗之子。你眼前所看到的这具魔神的尸骸,正是伏羲的半身。”
沈子祁闻言,不觉心头一震。
“这世间从来都是如此,有了光就必然会有暗,他是万神之祖,也是万魔之祖。我知道这世上如果还有谁能救我的孩子,这个人必然就在这里。”
“可是他已经在万年之前就寂灭了。”
“但是他的魔心还在。”易鸠道:“我取走了他的魔心,将他的心按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你简直疯了!”
“是的,我当时真的疯了,我疯了一样希望她能够活下去。因为她只有活着,我才能够看到她母亲的影子……”
易鸠说到这,突然被沈子祁一抬手掀翻在地上,那个从来淡定从容的沈子祁眼中灼烧着汹涌的火焰,他按住易鸠的身体,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这个疯子!就为了这种扭曲的感情,你要毁天灭地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易鸠望着沈子祁那张写满愤怒的面孔大笑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凤凰陛下,当年你为了蚩尤,不是一样逆天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