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五的确不是木头,沐清江也的确在敬完祝寿酒之后,就要离开。
沐清江与老城主一家人一桌,因而宾客中虽然有无数人想要拜会,却没有人敢在老城主面前造次,只能隔着桌子仰望这位才子的尊容。
开席没多久,沐清江与城主低语两句,城主便唤来侍童,去调他的转乘马车,让沐清江座他府的马车离开。
老城主亲送沐清江,众人也不好破坏城主与故友之间的交谈气氛。
眼看沐清江要走出宴客大堂的门,花五顾不得什么礼数与身份,起身越过几张桌子与一干宾客,拦在沐清江与老城主面前。
老城主有些微微怒意,在蕴廷城里,还没有人胆敢如此毫无顾忌地冲撞他。
满座宾客无不大惊失色,在座有各大氏族家主,带着族中有意愿致仕或是仰慕沐清江才名的小辈前来,要么就是守丞督军一干城中官员,附近各城老城主的故交。
认识花五的人不多,有人开始议论,这个莽撞失礼的小辈是哪族亲朋。
邱悦榕轻轻握了握夫君的手,凤浣衣侧耳低语,“无妨,先看看再说。”
“花公子。”沐清江先开口,他与花五有两面之缘,印象中是个悠闲的富家少爷。
众人更为惊讶了,沐清江竟然认识这个莽撞少年。
“沐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花五已经冒着得罪老城主的风险,厚着脸皮拦了人家,也不再顾及那些虚礼缛节。
沐清江微微点头,向老城主询问,可否借书房一用。
老城主没有料到,除了他之外,沐清江在蕴廷城还有其他相识之人。他这个忘年交,心思淡薄至极,很少有人能和他的眼缘,更别说与他搭得上话。他不由地多看了这个不拘礼数不懂眼色的小辈一眼。
花五这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个蕴廷城最为尊贵的大人物,长揖做礼道,“东方大人,花祈羽寻沐大人有重要私事,若有得罪,事后定当一力承担。”
老城主眉目间含着几分慈祥与善意。
他摆了摆手,吩咐侍童引二人到书房,自己则留下席间,与诸位宾客言欢。
“我已身栖庙堂之外多年,花公子不必以大人相称。”
书房中,沐清江没有拘束,如同主人一般,为花五沏了一杯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花五不知如何说起,杨开与段新罗人不知去处,他只能先把情况说明,“我想求公子一件事,关乎一人性命。”
沐清江多次协助各地守丞办理过不少疑难案件,以为花五为此,于是说,“你讲讲看,我尽力而为。”
“我想求沐公子为杨开作保考取功名。”花五说道,“公子与杨开有过一面之缘,鸢隐轩那个小童便是杨开。”
沐清江断然拒绝,“我从不为人做保。”
花五没有想到沐清江拒绝的如此干脆,但眼前已经没有退路,必须下注赌上一赌,“沐公子,杨开他身世坎坷,为官奴出身,自小被主家虐待,忍无可忍才逃出。大渝律法,逃奴死罪。唯有成为待考举子一途,能助他暂且保下性命。鸢隐轩中,大人也曾见过,杨开聪慧非常,若因官奴身份被揭发而枉死,实在可惜。”
“我且问一句,你是那小童的什么人?”沐清江淡淡问道。
花五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他是我一位朋友的幼弟。”
沐清江笑了,“你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揽上这样的麻烦事?我奉劝你打消这种可笑的念头,因为在这个世上,无人会为一个逃离主家的官奴作保,无论官奴逃跑的原因为何,都被视作背叛主家,世俗不容。”
“可是,如果他不逃跑,会被主家活活打死。”花五激动说道。
“那也是他的命运。”沐清江品一口香茗,“那小童的确有几分小聪明,我暂且不会向外人说出他的官奴身份,你们好自为之吧。”
花五已经无言以对,传言误人,他以为沐清江帮官府断案,为百姓请命,是个风骨与良心并存的人,然而真人却如此冷漠淡薄,藐视生死。
花五还有最后的希望,他拿出简竹交给他的那一枚白玉戒指,说道,“我有个朋友,他说,你若是看见这个,会卖我一个情面。”
沐清江接过白玉戒指,握在手中,感受着冰凉的玉气,他再一次重新大量眼前这个富家少爷,天玄把象征夜灵卫身份的戒指给了他,也是为了那个名叫杨开的小童吗?
“戒指的主人,现在何处?”沐清江面色如常,掩饰着心中的疑惑。
“恕我不能告知。我的朋友避世隐居,不想再与前生有任何瓜葛。”
“你告诉我他的消息,换我寻人为杨开作保。”
花五失落怅然,却不卑不亢地微笑回应,他本温静如水的气质,此时竟生出几分凌厉的威势来,“我不会拿对朋友的承诺,换取任何东西,我想要杨开活下去,却不会付出这样的代价。沐公子,花祈羽扰了您的清静,在此赔罪。杨开的身世,希望沐公子能如约保守秘密。”
沐清江点头,未着一言。
他心中不急,湘湘既然想要暂时定居蕴廷城,一两年来,该是不会离开了。
既然天玄也隐居在蕴廷,若是有缘,自然碰得到。
花五出了书房,恍然回到酒席之间,人们此时已经开始互相敬酒,相熟的人,叙旧之人,需要打点之人,商谈合作之人,早已三五成群,凑在一起。
段新罗一边是杨开,一边是凤小凝,凤浣衣与邱悦榕去守丞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