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抑制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但温皑云甚至不曾回头去安抚,他直视着吐露心声之后神情不需缓冲便已经重新变得沉着下来的星瓒,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表示出过怀疑?”
她挑起一边的眉:“如果有过,那便说明你已经察觉出了这场战争、甚至可能是东方战争的本质。”
“莫非你已经和某位一直不愿开口表明身份的高人推导出来了?我很愿意洗耳恭听。”
姬弦终于冷冷地开口:“你何必什么事情都非要明知故问?”
温皑云摇头,星瓒甚至对于他那不掺假的真诚感到惊讶:“确实,香也已经更早一步就推导出了事关‘这场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答案。但即使如此,我也绝非全知全能。比如,我便不了解你身边是什么人,来自何方,有过怎样的身世——我所知道的全部的内容仅仅是他的名字与家世而已。”
姬弦微微一扬眉毛:“你知道了我的家世与姓名?那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有什么值得困惑的?说句实话,我真正的姓名与身世,连她都不知道。”他转头,有些愧疚地看向星瓒,歉然一笑:“抱歉我骗了你,不少时间以来。”
星瓒微微一怔。
“我的真实姓名是季弦。”他拉过她的手,用指尖在她柔软白皙的掌心中划动着勾勒出一个汉字,“‘乃及王季,维德之行’的季。那便是我真正的‘氏’。”他笑了笑,“不过你知晓历史。你知道‘姓’与‘氏’并非同样的东西,不是么?所以我自称姬弦,也不算错,只是用‘姓’代替了‘氏’,鱼目混珠而已。”他又笑了笑,重复着,“抱歉,让你混淆视听了不短的时间了。”
姓氏。她扬起头,又有一些原本被封锁在脑海中的某个角落、如同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废弃仓库中一般的记忆正在复苏。那是母亲曾经在饭桌上给她和真原亮讲授、纯粹只作为饭间谈资的知识:姬姓,姒姓,子姓,芊姓,熊姓。那是有如贵族的家徽一般彰示身份的标志,就如大和国战国时代的上杉氏的竹雀纹、足利氏的五七桐纹、明智光秀的桔梗纹一样象征着家族荣光。古时的贵族才会拥有姓氏,草莽之辈根本有氏无姓。
这些“知识”,许久以来也如同蒙上了尘埃一般,被堆在角落里暗淡无光了。现在,她擦拭着这些记忆,看着它们重新散发出浅淡的微光,感到自己仿佛在抚摸着从不止息的流淌着的时间。
“这样说来,你的弟弟也是叫季弥,”她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他也是姬姓。”
“诚然,这并不是什么错误的信息,但也确实,我瞒了你。”真名为季弦的男性带着有些复杂的神情,微微低头看着她。
她茫然地摇摇头。那种记忆与悬疑结合着闪现出火花的感知又在大脑中跳跃了一下,但依旧毫无悬念地被错过了。抓不住这样的灵感的沮丧包围了她,她感到自己可能又错过了一个解开某个长久以来困扰着所有人的谜题的良机。
“季家是个相当有来历的世家——”温皑云的英挺的双眉一扬,但很快被季弦极为严厉的目光震慑住了。
“应该由我来亲自告诉她,而不是你。而且你所知晓的可能也仅仅是我的家族的往事——而且是极有可能被你那把东方战争这样严重的事情当成实验、把所有人类当做试验品的科学家父亲曲解过的往事。”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季弦,”温皑云冷静地回击,“艺术家用谎言诠释真实,而诈骗者用真实来包装谎言。”
季弦突然冷笑起来,眼神极为桀骜地在与他身高平齐的温皑云的脸上冷冷一扫:“你是在自嘲吗?诈骗者自始至终都只有你父亲一个而已。你不是那块料,你身旁的那个女孩不是,我不是,星瓒更不是!”他的右手在桌面下极为坚定地握住星瓒的手,感受到她的回握,他的嘴角微翘,毫不迟疑地继续着自己的回答,“我很清楚我的家族是怎么回事。你没有看到我怎么对待我的头发了吗?你真的以为我站在我的家族那一边?”
温皑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之前就很奇怪你居然不是长发,还以为来了个冒牌货。但那又如何?你打算怎么做?”
“你又打算怎么做?”已经许久不曾开口的星瓒反诘道。
不意面前的二人会如此具有攻击性地挑衅自己,温皑云愣了一愣:“我以为,你们会更加在意怎么停下这场无意义的战争。”
“那正是我们想做的,”星瓒镇定自若地凝视着他,手指不自觉地将握着的那只手紧紧抓住,“本质一点吧,温皑云。你不能假装自己不知道你的父亲有极大可能挑动了战争,甚至可能与地面上的‘科技会社’沆瀣一气。你不能假装自己不想阻止他。如果不是如此……”她略带悲悯地看了一眼他和他身旁的依旧红着眼眶的沈璞毓,“你又为什么要逼着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戴着这幅机器人一般的面具示人?你又为什么已经很久不把自己当成活着的人类,而是如同ai一样识别着与你沟通、产生联系的每个人,自适应一般地做着这样机械的反应?”她又瞥了一眼沈璞毓,“璞毓,不要以为我只往坏的方向看你亲爱的兄长。我从不做那样的事情。”
温皑云感到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合住了自己的手背。转首一看,香也已经缓过了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