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官道你且不要傲强。且收监等拿到妖僧再问。校尉将人犯带去收了监。问官才退了堂。只见门上人报道。东厂差人来请老爷说话。镇抚司不敢稍迟。忙上马来到殷太监私宅。长班引到书房内相见坐下。茶毕。殷太监道。你勘问妖书的事。
怎样了。镇抚司道。周家庆殷增光已拿来刑讯过一次。他们俱说既无首告。又无证据。不肯招认。如今寄在监里。等拿到达观再三面对理。殷太监道。咱正为这事请你来商议。早间二陈对咱说。达观在京交接的官宦极多。连咱们内相也多与他交结。拿来时恐和尚夹急了。乱扳出来恐多不便。你拿到他只收在监里不必拷问。只将周家庆殷增光着实拷打。问他要主使之人就是了。须先把他两家家眷拿来重刑拷问。妇人们受不得刑。自然招出。镇抚司不敢违拗。只得唯唯而应。
殷太监又把从人喝退。走下来附耳说道。只要他们扳出老沈一党的人来便罢。镇抚司点头受意。别了。上马回家。尚未坐定。忽门上进来回道。东宫李公公来了。镇抚司忙出来迎到厅上。礼毕请坐。李太监道。后面坐罢。遂携手到书房里道。
小爷有旨。镇抚司便跪下听宣。李太监道。小爷着你勘问周家庆等。只宜宣缓。不许威逼乱扳。使朝臣妄害无辜。镇抚司叩头领旨。李太监去了。那官儿行坐不安。好生难处。到晚间公子回来见父亲纳闷。便问道爹为何着恼。官儿道昨日奉旨审妖书的事。周家庆殷增光今日夹打了都不肯招。等拿了达观来对审。他儿子虽是个武学。却颇通文墨。遂说道这事原无影响。
怎么认得。有何凭据。况是灭族的大罪。他怎肯轻认。官儿道旨上是结交妖僧。妄造谤书。谋危社稷。非同小可。公子道若说达观结交。岂止周家庆一个。满朝文武十有七八。就是内臣也无一个不与他来往。至于殷增光平日好结交仕宦。任侠使气。
倒是个仗义疏财的豪杰。如今独坐在他二人身上。其中必有缘故。官儿道早起勘问回来。厂里殷太监请我去说。叫不要把达观动刑。恐打急了。要扳出他们内相来。只监着他。又叫要他们扳出沈相公来。公子道是了。
这事有因了。周家庆原与郑皇亲有隙。欲借此事陷害他。
便好一网打尽东林诸贤。意在摇撼东宫。殊不知今上圣慈。太子仁孝。且有中宫娘娘在内保护。东宫定然无事。只是这班畜生。用心何其太毒。官儿道。殷太监还叫先把家眷拿来拷问。
自然招认。我才到家。李太监又来传东宫的旨意。叫不许威逼。 恐妄扳朝臣。波及无辜。公子道皇太子这才是圣明之主。处此危疑之时。犹恐妄害平人。如今有个善处之道。他既叫不要拷问达观。爹爹乐得做人情。竟把两家的女眷拿来审问一番。具过。由堂覆本上去。等皇上批到法司去审。就与我们无干了。
岂不两全其美。官儿道。老周的夫人是我的表亲。怎好拷打。
公子道事不由己。若不刑讯。如何覆旨。恐奸人又要从中下石。
反惹火烧身。只消吩咐手下人。
用刑时略见个意儿就是了。官儿点头道。此言有理。次早差人去拿两家的家眷。不许骚扰。校尉都解到了。官儿升堂。
带上周家庆的妻妾四人。老母七十余岁。幼子三龄。殷增光妻妾三人。只一女才十四岁。镇抚司将两家的老母幼子弱女俱令还家。只把两人的妻妾提上堂来听审。两傍一声吆喝。
众人早已魂飞天外了。但只见一个个:
面如浮土。腿似筛糠。跌地倒阶。急雨打残娇菡萏。
心惊胆颤。猛风吹倒败芙蓉。青丝发乱系麻绳。白粉颈尽拴铁锁。鞭笞方下。血流遍地滚红泥。棍杖初施。肉溅满墀飞碎雨。涕泪滂沱。杜宇月中悲怨血。啼声婉转。
老莺枝上送残春。梨园风雨飞来恶。狼藉残红衬马蹄。
这几个妇女都是富贵家娇艳。怎禁得这般挫折。虽是用刑从轻。正是举手不容情。略动动手就是个半死。起初还叫号哀痛。后来便没气了。随人摆布不动。堂上的伤心惨目。堂下的目击心酸。镇抚司问了几句口供。随意改窜。将妇女们收监。 仍吩咐禁子不许作践。听各家送铺盖饭食。不许拦阻索□。回家与儿子计较上本复旨。不日批下来道。众犯不肯招认。着三法司严审定拟。毋得妄及无辜。钦此。这真是圣明天子。万物皆春。只这一句便救了多少性命。镇抚司卸了肩。次日法司会同齐赴午门会审。校尉提到犯人跪下。刑部问道。你等妄造妖书。是何人主使。周家庆道。犯官若有此事。才有主使。此事毫无影响。那得有主使。又问达观道:
你既做出家人。如孤云野鹤。何地不可飞。奈何栖迟于此。
作此大逆之事。达观道贫僧平日行止。久为诸大人洞悉。
如今事已如此。何事深求。只请众位大人随意定个罪名。
贫僧都招认不辞。总宪道胡说。你们做的事。须自己承认。怎么悬定得罪。达观道山僧一身皆空。有何作为。非不可潜空避难。但劫数难逃。故久留于此。以了此劫。随大人概定个罪罢了。众官原明知冤枉。却没奈何。只得叫动刑。只有达观闭目不语。随他拷打。周家庆与殷增光犹辨难不已。达观道不须辨了。业障已临。解脱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