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探春的话,知道这位丽人便是大舅贾赦之子贾琏的妻子,学名王熙凤。她忙赔笑见礼,口称“嫂嫂”。王熙凤自然是个乖觉的,一边上下打量着黛玉,一边不住口的称赞她。直道,这不像是老祖宗的外孙女儿,倒像是嫡亲的孙女儿。夸赞了黛玉一回之后,又与慧玉厮见。这一次,她虽然依旧是笑语嫣然,但屋子里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出来,她的态度淡了许多。这也难怪,慧玉是个庶女,又与贾母没有血缘关系。惯常会看人下菜碟儿的王熙凤,自然就不会很看得起她了。慧玉并不觉得难受,这只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她不难受,黛玉心里却难受起来了,对于王熙凤的印象,也差了许多。
说话间,丫鬟们摆了茶果上来,王熙凤乱着亲自捧茶捧果,十分殷勤的样子。这时王夫人轻轻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一旁,嘴唇微张,要开口说话了。林慧玉不动声色,却在心中想到,来了……
只听王夫人对王熙凤说道:“月钱放过了不曾?”(原文)
王熙凤便回答了一遭,又说起缎子之类的事,王夫人便淡淡的说道:“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两个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再叫人去拿吧,可别忘了。”(原文)王熙凤听了,便说早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之后再送过来。闻言,王夫人矜持的一笑,眼中露出一丝得色,点头不语。
林慧玉看了看坐在贾母身边的黛玉,她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垂首不语,单薄的肩膀却有些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啊,面对王夫人这样如同随手施舍乞丐一般的话语,实在没法不放在心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慧玉站起身来,对贾母笑道:“外祖母,慧玉和黛玉临行前,父亲特意嘱咐我们,上了京,就跟在家中不一样了。不可调皮,不可给亲戚家添麻烦。另外,还嘱咐我们带来了一点银子,作为我们姐妹俩平日里的花用,还请外祖母收下。”说完,慧玉便抬眼看了看站在身后的秋萍。秋萍立即会意,走出了屋子。不多时,便见数个力大的粗使婆子,喘息着抬了三口箱子上来,沉甸甸的搁在房屋中间地上。慧玉走过去,将箱子盖逐一打开。顿时,满眼的白花花,闪烁着逼人的光。慧玉又道:“第一口箱子里装的是四千两银子,后面两口各装了三千两,一共是一万两银子,外祖母请务必要收下。否则,慧玉与黛玉,都难以安心。”
粗使婆子抬箱子过来的场景,贾府许多人都看见了。而现在屋子里面传出来的动静,就连外面站着的丫鬟们都听见了,一个个不禁咋舌。林家可真是出手大方,一来就是一万两银子。这么多,两位林姑娘就是每日里拿银子当饭吃都尽够了。屋子里一旁坐着的三春心里也是复杂起来,她们每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是二两而已。这位远在扬州的林姑父,仅仅为了两个女儿的吃穿,就大方的给出了一万两。她们将来的陪嫁银子,都不见得有这么多。一时间,各个心里酸涩不已。
见此情景,贾母脸上变得有些淡淡的,嗔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外道的话呢?自家亲外祖母家,还能少了你们两姐妹吃穿花用吗?快快将银子收起来,要不然我老婆子可是不依的。”说话间,她的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抬着几大箱白花花的银子过来压人的场景,林慧玉自然知道会让有的人脸上不好看。但是她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如果不这样做,贾府下人就会在有心人的放纵之下,将她们姐妹说成是身无分文投奔过来的穷亲戚。这样的名声,她可不想承担。就像原著中的黛玉那样,花了钱,还受了气。因此她笑道:“本来让外祖母抚养我们姐妹,慧玉心里就过意不去了。银钱之上,更不敢让外祖母和两位舅舅破费。无论如何,请外祖母一定要收下银子。”
林慧玉虽然已经说到这份上,贾老太太却还是沉吟不语。见场景有些尴尬了,王熙凤忙上前打圆场:“既是外孙女儿的一番心意,老祖宗就收下吧。”而后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打趣的话,贾母的脸色方才渐渐好看起来,道:“既是如此,我便暂且替你们姐妹收着。”一听这话,喉咙里早就暗暗伸出爪子来的王夫人便笑道:“正是这个道理。”说着,便忙叫人将银子抬下去收入库中。白花花的银子到了手,王夫人对林氏姐妹的观感也好了不少,脸上的笑意也深了起来。看着林氏姐妹的眼光,就像是在看两个银子打的人儿一般。
众人又坐了一会子,便撤下茶果,到了拜见两位舅舅的时候了。黛玉慧玉先跟着邢夫人去了大房,自然是没有见着贾赦的。不多时便告辞出来,又去拜见二舅舅贾政。经过荣禧堂的时候,慧玉在心中暗自思忖。贾母这老太太,果真是偏心得很。袭了爵的大儿子不让他住这该住的地方,偏叫做着五品小官的小儿子住着。乱家的根源,在这里就埋下了。可见做父母的偏心是难免的,但是不要做得太过分。否则,就会害得家宅不宁,甚至家破人亡。
引路的老嬷嬷带着黛玉慧玉姐妹俩,先到了正室溜了一圈,然后又进了东边耳房。这还没完,两姐妹还没坐一会儿,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便走过来,笑着请她们到东边小正房里去见王夫人。慧玉不禁微微冷笑了一下,让那丫头一愣,行动间小心了许多。
这王氏,架子拿得可真大!
姐妹俩进了东廊三间小正房里,见王夫人正好整以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