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街头,午阳正暖。
“虎头,你们村的人都在那边么?”
邹虎头点点,警觉的瞅了眼皇甫管家身后厢车:“这位伯伯,你们要干什么
的啊?”
“还怕抢你们东西不成?”皇甫庶笑笑。
两厢车,一货车,尾随着少年离了主街,巷里拐了三四拐,来到城东。暖阳
里,城墙下一排十余窝棚,一棚前四、五孩子,正晒着太阳,看到邹虎头,蹦跳
起身,拿着破碗,围上前。
邹虎头小心着从怀里掏出陶碗,冲年长女孩道:“大妹,你来挑些好的给娘
和奶奶!”
陶碗里本就没多少残汁剩菜,几个孩子分下去,每人只得两三口,各自缩在
城墙根,用指尖一根根提着菜叶越嘴里送,嚼在嘴里,久久不咽,仿是如此便能
吃得多些。邹虎头奶奶分得多些,却是不吃,只是瞅着怀里女人,女人嘴唇开裂,
头发散乱,双目无神,却难掩秀气。
邹虎头挑了根肉丝,递过去,女人摇摇头,努力在唇角弯出丝笑,冲他沙沙
两语,却似无声。
厢车里,皇甫睿婷呆呆瞅着这一家人,两行清泪顺着双颊默默淌下。
厢车外,皇甫庶漠然扫视着四下,神色淡如这午阳下的风,仿似这世上的苦
难欢笑全与他无关。
另一厢车厢帘轻抖,伸出只大手,摆了摆,皇甫庶急步上前,俯耳过去。
皇甫庶离了厢车,即刻安排人从货车上卸下铁锅,支架着,转而来到邹虎头
那边,瞅着他指间肉丝:“虎头,这个不行的,你娘需要吃点热的,清淡的。”
四下瞅了瞅,缓缓又道:“侯爷要在此施粥,你先去把你们村的人招来。”
【22】
郝知县最近有些烦。
虽说上任以来,每月总有那么几天,这次却是接连烦了整整两月,好在无需
落红,此时挺着肚腩踱起步来依旧如风。“不要脸啊!人心不古啊!人善被人欺
啊!”县衙后室,喃喃声里,郝知县已不知绕着柱子转了有多少圈。
“哎呀老爷!可再别转了,俺头都晕了乃!”椅上新纳偏房小桃红嗲声嗲气
道。
郝知县充耳未闻,仍是转转喃喃个不休。
让郝知县心烦的是那如狗皮膏药粘在县里的灾民。
本以为闭上一只眼,这群恶民便会识相走开,却不料,北面许州府府尹不知
脑袋哪根筯抽掉了,竟是不要脸到调府兵公然封了府界,严禁这边灾民入境。更
不曾想,这边又出了内贼,本打好招呼谁家也不许接纳灾民,那个古元彬却是公
然抗命,引得南边灾民闻风北上入县,更可气的姓古的竟蹬鼻子上脸,还要
县里为他分担灾民安家费,否则不但不再收留一人,还要把已收的全扔给县里。
姓古的还放出风,说他如此那般,全是郝知县的责任,使得大批滞留灾民整
日围在衙门口请愿,搞得大门也是出不得。
“刘师爷,你倒是想个法子啊!”郝知县终于停了脚,盯向一瘦高老者,老
者皱着眉,半晌才道:“老爷,老朽之见,古家不过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所
图无非是侯爷那座荒山…老爷,一座荒山而已,有无铁矿也并没定数,就是让…”
“不行!”郝知县唇上小胡子冲天而起:“咱们一分一厘也不出,一步也不
能让!上任以来,他古元彬一次次打我的脸,绝不能让他得着好!这次得着了,
下次不知要怎样嘚瑟!我要让他明白谁才是这方城的老大!脸面!脸面啊师爷!”
赫知县扯了扯腮帮子:“都让人打肿了,你还让我笑脸相迎?!这是什么道理?!”
“明明是胖的…”刘师爷心下暗语,沉默片刻缓声道:“那咱们不妨就跟他
耗着,静观其变好了。”
“可你听听!”郝知县指指衙门方向:“这如何是好?”
“嗯…”
“走!”郝知县咬牙狠道:“让小陈子把衙役都召集起来,抖擞好精神,过
去找那姓古的!摊开了问个明白!”
话音刚落,屋外匆匆进来一人:“老爷,古老爷过来了!”
衙堂。
一方眉儒气男子,五十上下,眉朗目俊,灰色长袍衬出一幅匀称身段,也不
知年轻时曾迷死过多少大姑娘小寡妇,正大咧咧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水,未待
郝知县发问,悠悠道:“郝老爷,古某求个交待!”
虽是言称老爷,口气却像在训斥孙子。
郝知县给呛得片刻无语,压了火气,哈哈两笑:“古当家,何事登门?难道
宫家闺女的私生子贵公子打算认了?”
古元彬轻哼一声,示示意,一淡眉老者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张告示,双手呈
与郝知县:“郝老爷,我家老爷为此事而来。”
告示内文全是白话,以郝知县口吻写就,大体意思是他身为一县之长,每日
目睹灾民惨状,深为不安,实不能再坐之不理,决心以一县之力救众灾民于水火,
并特委托南阳侯全权负责赈灾事务,望大家广而告之。
郝知县匆匆阅完,瞅着告示上那一方大印呆呆良久,转又回身盯向刘师爷,
刘师爷忙附耳道:“老爷,这印是假的。”
“郝老爷,”古元彬阴阳怪气道:“您这倾全县之力是何意?是打算让全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