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95年的时候,鸡蛋就是每个工人每个月十斤了,而每年的猪牛羊肉都是二十斤往上,记忆里最多的一次是四十斤。鱼的品种也多起来,不只是发海刀鳕鱼了,还有鲅鱼,鱿鱼,黄鱼,晶鱼(语音,不知道到底叫什么,梭形海鱼,银白色的,很好吃)。分鸡蛋是带着折叠拎网的,金属的,每月一个,到年底就有人到处收,几块钱一个。
除了厂里分的,像大葱,土豆和白菜,每家还是要买的,分的不够吃。
张兴明家都是在九月底十月初的时候,去临近的农村直接包地,买几根垄的白菜。东北的菜垄一般都很长,一般都有几百米,lùn_gōng里的也是很常见的。
定了地垄,交了钱,就是全家齐动员了,拉上带车子(和标准牛车同样大小,靠人力推拉),带上菜刀,张兴明和哥哥坐在车子上,老爸老妈一个推一个拉,从家里出发走个几公里到买菜的地头,然后老爸老妈砍菜,张兴明和哥哥就往带车子上抱,要把白菜在带车子上码平整整齐。
砍白菜是个累活,(好像地里活没有不累的哇)人要半蹲着,用一只手扶住白菜,另一只手用菜刀把白菜的根砍断,即不能伤到菜,又不能连根,然后不停的向前,向前。全蹲下去是不行的,会大大降低工作效率,而且一蹲一起的,人更容易累。
码满一辆车,就要拉回去,用软绳把白菜拢一下,老爸一个人拉着回去,老妈留在地里继续砍,张兴明和哥哥也继续抱,在地头码一个堆,等车回来了再装。后来他俩大些了,就一个留在这里抱,一个要跟着车帮着推了。
一般拉个两到三趟就差不多了,这个量每一家都算的挺准的,很少有不够或者超出太多的。
最后一车的时候,天肯定是黑了的,冷风呜呜的吹起来,就觉得脸上麻辣麻辣的,那时候没有路灯,没有娱乐场所,到处漆黑一片。偶尔有人家的灯光,也只是昏黄的一个亮点,没有人舍得用大灯泡,根本就照不到房间外面来。
老爸老妈一个推一个拉,张兴明和哥哥就跟绊绊跄跄的跟在后边,刚开始一般还会假模假样的去推一会,不过太小了,很快就跟不上了,就扯着老妈的衣服跟着,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
白菜买回来了要攒堆,就是重新码堆,要透气,不然就会上热,就是菜堆的内部发热,菜就特别容易烂。话说蔬菜和水果都有这个特点,特别容易上热,而且一旦上热就烂的特别快,一个晚上就烂掉一大堆。
它的热量是哪来的呢?弄不明白。
把白菜码好才是做饭吃饭,每年的这几天孩子都是饿的乱叫才吃到饭的。
第二天,老爸在院子里支上大锅,锅口的直径有一米二以上,灌大半锅的水,开始烧。这个要用劈材烧,不能用煤。老妈就在一边清缸,缸里必须要洗净,不能有油,也不能有水。这个事挺奇怪的,不能有油可以理解,可是明明白菜烫出来就是带水的,为什么不能有水呢?可是就是不能有,要反复的擦。
然后张兴明和哥就开始抱白菜,往锅里抱,然后再用盆端着烫好的送到缸边。
老妈烫,老爸码缸,半天时间就弄好了,然后把刷洗干净的小豆石压上去,这一年的酸菜就渍好了。
说到码缸,这里还有个乐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平时性格比较酸的人码缸,酸菜会酸的快,而且好吃。而在东北,说人脸酸,是贬义的。脸酸就是指一个人心眼小,特别爱生气,爱计较,小气。
然后在厂里你就总能听到:“老王,明天去我家帮码缸呗。”“……草尼吗。”
或是:“哎,老李他家酸菜好吃,酸的还快。”“……草尼吗。”
或是:“哎呀,你们都吃上了啊,俺家这还没翻沫呢。”“……滚尼吗”,这个是群嘲模式。
酸菜渍好,厂里东西分完,就已经是银妆束裹的时候了。
下雪总是很突然的事。
某一个清晨,醒来就会觉得空气中带着一丝清爽,哪怕你人还在被窝里。套上衣服,卷起窗上厚厚的棉帘,刺眼的白光便透过玻璃晃到眼睛里。这时候的玻璃窗肯定是半透明的磨砂状。大人便说一声:“哎,下雪了唉。”小孩就跳着叫:“下雪喽,下雪喽。”从被窝里急慌慌的钻出来扯衣服。
穿好衣服洗把脸,大人小孩就都往外面奔,大人要出去看看有没有被雪压坏的东西,院子里道路上的雪要清扫,孩子们就是单纯的要出去玩了,拍雪人,堆雪人,打雪杖,就只是在雪地上踩一串脚印都充满着乐趣。
那时候下场雪几十厘米厚是很正常的,有时候一场大雪近一米深,把树压折,把房子或是牛棚猪圈压塌都是很正常的事。2000年以后,雪就下的没有这么厚了,气温也在每年提高,过了2010年,雪也下的少了,温度更是只有零下十几度,已经不像是东北的冬天了。
下大雪的早晨出门是个力气活,雪会把门堵住,要使很大的力气才能把门推开。有时候雪太大了,要别人在外面帮忙把雪铲了才能打开门,跳窗是不行的,冬天都要用厚塑料布从外面把整个窗密封起来。
左邻右舍的大人们拿着木头钉的推雪板或者平口铁锹,嘴里喷着浓重的白气除雪,自家院子里,外面的道路,人少或者只有老人在家的邻居家院子,猪圈鸡舍的顶上。三四十厘米厚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