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舜苍这样说,一直想见见秋离。
大约在半个月之后,舜苍收到紫陆星君呈上的文书。我在莲泽宫闷得厉害,终于能知晓一些外界的消息,见舜苍将文书摊在案上,蹑手蹑脚地绕到他身后偷偷打量。这已是半月之前的事了,我看见“楼轻”二字,愈感好奇。
舜苍倒也不避讳,直接同我说:“是楼轻的消息。”
“楼轻?她怎么了?”
“盘踞在青藤台的堕神势力被楼轻摧毁了。”青藤台一直是天魔两界的灰色地带,那里的神不是神,那里的魔也不是魔,一心想建立自己的势力,为此天帝和我父君都头疼了很久。楼轻竟摧毁了么?
“她自己?”
舜苍点点头,淡道:“差不多。她现在被擢升为大将,天帝亲封她为‘天界第一女将军’。”
这么厉害?看来楼轻这些年没少受苦。
自楼轻入伍后,我与她已是许久未见,如今她被调回天界,我也该找她叙叙旧。我沉思了会儿,说:“我想去看看楼轻。”说完,我就后悔了。
什么时候这种事竟要跟舜苍报备了?我正了正容色,肃道:“必须去的。”
舜苍不禁轻笑了声:“皱眉做什么?又没说不准你去。”
不知为何,此刻我就想顶一句嘴,这样想着,也说了出来:“你说了也不算。”
舜苍似乎不在意我的无礼,笑得愈发深:“既然说了不算,你方才为何要向我请示?”
我:“...”
我有些生气,撇着嘴不再理他。想想舜苍已活了上万个年头,若跟他斗嘴,我还得再练几年。
舜苍站起身来,同我说:“走吧,你在莲泽宫闷了好几日,出去走走也好。我送你过去。”
“我自己会走。”
“枕云宫,你识路么?”
我:“...那劳烦帝君了。”我还真不识路。
舜苍御风而行,带着我丝毫不费力。约莫行了半个时辰,我才随他到达枕云宫。枕云宫的宫檐上悬着一展鸳鸯同心镜,映着斑驳陆离的七彩光芒。
“帝君也要去道贺么?”我小心翼翼地问他,自然是希望他摇头。果然他摇了摇头,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入夜再来接你。你的伤还未好完全,不准喝酒。”
我使劲点点头:“您老先忙着。”
我不再顾舜苍,即刻散开云朵,跑进了枕云宫。
想必是因楼轻刚回来不久,枕云宫内百废待兴,此刻宫中也没有什么帮衬着的人。我刚进枕云宫内就听见银梨穿云枪发出的阵阵清鸣,凌厉的枪锋化成的半月环如同利刃般,震得风极为紊乱,月桂树上零星的花朵都落了一地。
“楼轻。”我唤了她一声。
楼轻收势而立,转身看向我。她还是如以往一般,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大概是更帅了。她眉英目亮,话中含有疑惑,说:“九羲?你还没走?”
她真不会说话。我讪讪地问她:“你盼着我走呢?”
楼轻抿了抿唇,说:“没有,还能见到你很开心。要喝酒么?”
她还是一样地爽快,从不忸怩,话中所言皆是她心中所想。我笑道:“自然要喝。”
我们坐在月桂树下,桌上摆着的是弘德神君生前埋下的碧净酒。馥郁的酒香实在诱人,尽管楼轻说碧净酒的酒劲儿极大,不可多喝,但我已有好几个月未曾碰酒,如今馋得厉害,忍不住多贪了几杯。
席间我问她近来可有开心的事。我原本以为她会讲自己被加封为女将军一事,没想到她会说:“最近识了一把好剑,可惜那剑已经有了主人。不过能有缘见识,也是幸事一桩。”
层层密密的月桂叶遮住点点星星的花朵,空气中掺着酒香,还有月桂花细腻的芬芳。园林中翠竹潇潇,楼轻同我讲了很多她在战场上的事,有时有边疆夜空上寂寥的星,有时也有席卷着腾腾杀气的金戈铁马。从煜煜日光盛到沉沉月梢头,我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她一个故事接一个故事地讲述。
我听得开心,不免又多喝了几杯。
也不知是何时,我的神思开始飘忽。月桂变成两棵,连楼轻的面容都渐渐模糊不清,我摇摇脑袋,扯了扯楼轻的衣袖,说:“楼轻,我头晕...”
“你喝醉了。”她夺过我手中的酒杯,说,“在这里住下吧,明日再回去。”
我伏在石桌上,模糊不清地应了声。楼轻将我从桌上扶起来,正欲将我扛回房中,没走出一步,楼轻忽然僵住了身子。
“苍劫...帝君?”楼轻言语间的讶异令我徒打了个激灵。
我抬眸去看舜苍,就见月下他清修的身影与桂姿相叠,再好的风月都抵不过他的容华。
他没有理会楼轻,淡淡的眸子凝在我身上,说:“本君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那时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反问了句:“什么放在心上?”
他眉梢皆挑染上冷霜,眸底的不悦让人一览无遗。我心觉不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机智,当即笑回:“我都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不敢忘。”
他走过来,将我从楼轻的手中拉出来。我脚下一个趔趄,跌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