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回驸马府,茂德看见史家瓠羹果然欢喜。两人用罢晚膳,卫希颜去到西院。这些时日她心神难定,便夜夜去找云青诀切磋云家剑法,倒生出新的领悟。等她再回房时已过亥末,茂德隐有困意。
两人熄灯上榻。卫希颜照旧翻来覆去无法安枕,终于夜半迷糊睡去,猛然间惊醒坐起,喘息微促。
“姐姐,做恶梦了?”茂德被吵醒,起身关切道。
“没事。”卫希颜摇了摇头,重又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眠。
茂德知她心结,轻叹道:“姐姐,你若不放心名姐姐,何不亲去北地一趟?”
卫希颜苦笑摇头,“我也想去,但京中之事如何走得开?”
“姐姐,童贯一时死不了,你又非一去不回,暂离得一阵又有甚么要紧?”
卫希颜黑夜中眼神一亮,眸底却仍有踌躇。
“姐姐,京中有三叔和十七叔看着,府中又有顾瑞,你不用担心我!”茂德笑道,“唯一需要顾虑的,是以何借口离开京城。”
卫希颜豁然开朗,纠结七、八日的愁绪顿然解开,欢喜之下不由抱住妹妹笑道:“还是汶儿聪明,我怎就没想到!”
茂德噗哧一笑,“姐姐,你这是关心则乱!一遇到和名姐姐有关的,你就慌神了!”
卫希颜面上一热,被妹妹说得颇不好意思,幸得黑夜看不清自家神情,笑着放开妹妹,轻拍她手背示意睡去,心中盘算着明日忽悠赵佶,心情一松,一忽儿便睡熟。
翌日清晨,卫希颜一大早起身,胡乱扫了两口早餐便乘车出府直往皇宫而去。
徽宗颇有些讶异,难得在辰时前便看见驸马,然而晨光下见到清灵美姿的驸马终是桩赏心悦目的事,尤其是手中握着熟悉的玉瓶时皇帝愈发觉得心情美好。
“爹爹!”卫希颜强忍着鸡皮叫了一声,对徽宗道,“小婿近些时日炼丹常觉神思困竭,进境迟滞不前,忖摸了几夜,想是待于京中过久,灵思被囿,故欲出行山野间采风。今时特至宫中,有请爹爹允准。”
徽宗微感讶异,其后便高兴起来,心忖诗词书画以意境而生,想来炼丹亦需得灵觉体悟,清圣如此尽心,岂非妙事,当下龙颜大悦,挥手便允了驸马所请。
卫希颜又道:“小婿出京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这三瓶清神丹共九十粒,每日仅服一粒便可。若遇国事操劳尤为疲累时,可多服得一粒。”
徽宗含笑应知。
卫希颜回养生殿交待一番,又去拜访内廷总管李彦,未到巳时便匆匆离宫,回府后径直去向西院。
“怎么要去北境?”云青诀极为惊讶。
“北边发生大事,可秀过去处理。这些时日我总觉不安,不亲去一趟实难定心。”卫希颜心忖归期不定,若去得久了恐妹妹难以瞒过云青诀,遂开口直道缘由。
云青诀微微皱眉,神色间隐有狐疑,道:“我云家之仇,名家少主确乎帮了大忙,但名花流高手如云,宗派之事自有名花流处理,何得你亲去?况且,能让名家少主亲至的事,约摸关乎紧要,或涉及宗派秘密,你非名花流之人,虽与名少主私交甚好,怕亦要避嫌。”
卫希颜静立不语,目光凝视西院内幽静挺秀的竹林一阵,忽然回头,坦然笑道:“三叔,此番我非得亲去!汶儿和府中之事便请您多多担待了!”说完拱手一礼,飘然自去。
云青诀盯着她背影,眉锋紧皱,想起她适才言语神情中对名可秀关切至紧,他心中突地一跳,忆起昔年唐烈之事,顿然面色一白。
难道希颜对名可秀也……
云青诀惊震莫名,良久,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笑意,久久不逝。
***
雷声轰动,乌云密集,独院内的茅草屋迅速被突来其来的暴雨倾覆。
骤雨狂风,小茅屋却座如磐石,纹丝未动。
天色,阴暗如晦,屋内,更是暗黑一片。
突然,一道瘦高人影顶着风雨,穿过重重雨幕奔掠到茅屋前,雨水方近得他身周三尺,便化成飞雾散去,衣衫鞋裤干燥,滴水未浸。
“禀主上,名可秀已到河间府,是否立时动手?”
无人应答,只有狂风雨声。
来人垂手立于雨中,似有无限耐性。
良久,茅屋内突然传出语声:“五日后,我如传讯,便动手!”
“是!”
来人躬身离去。
天地间又唯得狂风骤雨之声。
倏忽,茅屋门打开。那人跨出房门,仅得一步。
漫天风雨却似突然折腰,自中间横断开去。
***
宣和七年六月二十七,京城,惊雷堂。
唐青衣静立在院落廊子下,雷声隆隆,暴雨不停,不时有几抹飞雨被大风吹入廊下,掩入青襟。
“这雨已下一夜,未见有停的势头。”雷霜英爽声音突然自廊子另一边传入。
唐青衣静立未动。雷霜宅子离他所居之处尚远,当不是一时顺路过来感慨风雨。
足音乍起,雷御黑色身影显现于廊角,接口道:“或许向晚便放晴了。”
雷霜微有惊讶,侧头调笑道:“这么早,小御来找青衣叙情?”
雷御抿唇不语,他是刚出总堂看见雷霜紫影,心中一时惊讶便随了过来,自是不便道出缘由,遂沉默以对。
雷霜心中似乎有事,竟未再和他纠缠,目光投向唐青衣,“过得五日,便是你和小枫订婚之期,我今时特来提前恭贺。”
雷御听出她话意,不由皱眉,“五日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