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又交待了其他一些事,才离开木兮的住处,木兮送族长出去,但见天边残阳似血,隐隐飞着几只鸟儿,不时冲天鸣叫两声。横跨牛背的牧童,握着竹笛,呀呀地吹奏着《寒鸦归去来》的曲子。他身后丛林如墨染一般,颜色浓重,渐渐的,便一起隐没在黑暗中。
木兮在门首,望着族长离去的方向,立了许久。心里一会儿想着晨风,不知他的伤势果然好了没有;一会儿又想起微雨,不知道她这时若是路过自己原来居住的房间,会做何感想;又想起谷中诸人,不知道他们眼前耳边没了木兮的身影,可会觉得眼前清静了。说起清静,再没有像无忧谷那样静的,虽然耕织作息类于凡人,终是多了一些避世隐逸的意味,看上去一般荷锄而立,一般机杼吟咏,一般作诗观书,心性却较凡人更随和平淡些。
“本望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与奴比案齐眉,携老白头,却不料他薄情寡性,终成负恩无义之人。恨只恨,当年耳聋目瞎错认他是君子,恨只恨朝朝暮暮纺麻绩线不曾闲下,恨只恨柴米油盐负了书画琴棋花……”不知哪里有人咿呀歌唱,木兮听着,只觉她声音甜美,哀怨缠绵,心中虽没有这样的憎恨,听着,也渐渐为她不平起来。再要细听,那声音渐渐低了,也隐没在夜色中。
木兮闻着飘在空中的烟火味,登时明白晨风哥哥说过的墟里炊烟是个什么意境。无忧谷虽然一般做饭饮宴,其实从不用火,甚至炉灶也不是家家都有的,若要生火,只悄念几句口诀,那锅便自已热了,随你煎炒蒸煮,无不随心称意。
王婆出门汲水,见木兮立在门边,问道:“老员外走了吗?这里夜间天寒,姑娘是才好的身子,休得在门首伫立观望,免得感染风寒,叫家长担忧。”
木兮道:“婆婆说得是,我这就回去。”说里转身进了院子,反手将门从里闩了。
这一夜,木兮睡得极是安稳,阿凤也没有来打扰她,
如此这般,木兮足不出户地在村里住了下,除了门口,再不去远处盘旋,有时婆子来找她说话,也不过讲上三言两语,见她好似若有所思,便不去扰她了。偶有闲汉,听说这里住着个女子,孤身而无伴侣,有心来撩拨,因是存心不正,还到不得近前,就觉得头晕目眩,奇的得,离着远了,无药自愈。初时不好与他人说得,日子久了,不免酒后失言,才知这小娘子煞有古怪,或许会着什么法术,所以,不许心思不正者近她的人。住了不几日,忽的有人传说,曾见有天将天兵在这小娘子的门前出现,大家思前想后,顿时明白,这小娘子莫不是神仙,退居乡里,修道养心。渐渐的,就有一些怀着难了心愿的人,在百步外,冲着木兮的住所,跪拜祷告。
木兮初时见她门口少有人经过,还当是族长说着时疫的话,传出去吓到了人,大家惧她,才不敢到她门前。忽一日,木兮在屋里算算,正满了十日之数,她便坐在院中读族长留下的书,等微雨或者晨风来看她。从早至晚,除了听到左邻右舍呼鸡唤狗,闲话家长,再没等到叩门的声音。
一日光阴转眼即过,木兮心中不由忐忑,正不知微雨和晨风同时失约,可是谷中出了什么事。但看月上枝梢,毕竟没有将这一天过完,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忽然乌飞兔走,天空阴云密布,未几竟扑簌簌又落下雨来。木兮捧着书,急忙奔进屋里,刚刚坐稳,就听院外传来叩门之声。木兮听了喜出望外,道:“晨风哥哥,微雨姐姐,你俩谁来。”“呀”将门打开,木兮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门口站着一个面貌清秀,白衣素巾的年轻人,旁边一个老者呼吸急促,看着便是久病之人。木兮道:“你们来自哪里,为何敲我家的门?”
那公子拱手道:“我前年与爹爹来,住的正是这处房屋,当时不见姑娘,是以咱俩并不相识,请把主人家唤出来,我有话说。”
木兮道:“我也是才搬来不久,不敢说公子找错了人家,还请公子,仔细想下,可确是这里?”
那公子退后几步,看了看周围,指着门前一棵树道:“不会错的,这树还是我亲手栽的。请姑娘将主人唤出来与我相见,他见了我,想必还识得我。”
木兮道:“这里果然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并不认识这家的主人。公子不妨向邻舍打听一下,他们或许知道这家的原主人去了哪里。”
白衣公子想她说得有理,便转而去叩王婆的门。王婆听着门环被啪啪作响,一路跑着出来,开了门,见了那公子,喜道:“公子真是信人也,果然又回来了。”
木兮见他们熟份,上前一步道:“婆婆,你认得他?他刚说两年前,曾在我现在这个院子里住过,还问起主人家的一些事,房子并不是找的,我委实也不知道。阿婆若是有空,可以告诉他,这家的旧主人哪里去了。”
王婆对着公子道:“自你们前年离去,没过几日,主人家也不知去向,后来,……”因是木兮在旁,它不好说这房子的奇怪处,只捡大家都知道的情况说,“后来,这房子就渐渐荒废了。前几日,听人说有人买了这处院子。后来,这小娘子就搬了来。”
白衣公子听了,极是失望,道:“我父亲只有吃了他那几副药才略精神些,这才不远千里,又赶了过来,哪知竟如此不巧。”他回头看了一眼父亲,问:“王婆可有相熟人家,能让我借宿一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