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在屋里睡了一天,乍然出去,见又是一个月光如水水如天的明朗天气,她心情十分的舒畅,人一蹦一跳地来到王婆门首,欠着脚尖,有轻有重地拍打着柴门。出来开门的是王婆,见木兮头发微微蓬着,笑道:“姑娘好睡呀。今天去给姑娘送新鲜果子,越公子说姑娘夜来学习太过用功,清晨方睡,这可是入暮才醒?”
“那是越公子在取笑木兮懒惰,木兮哪里有那样刻苦。”
王婆的媳妇方氏,在家里听着是木兮的声音,隔着门喊:“娘,快叫木姑娘进来,这里正有碗糖水,甚是甘甜,是小五东家今日赏他的,叫姑娘也来尝尝。”木兮不过见王婆的孙子乖巧可爱,送了他几样小玩意,小五媳妇就记在了心里,每每木兮来家,总要将些好的东西给她。其实,所谓好的东西,木兮在无忧谷里见得尽多,到了此间,觉得都是平常了。不过,人心可亲,她倒从来没有半句挑惕的话。
王婆拉着木兮的手,道:“看我老糊涂了,只和姑娘在门口说话,不知要让姑娘进屋。”
小五正在院中劈柴,见木兮到来,直起身子道:“木姑娘屋里请。”
木兮见他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不觉泪眼蒙蒙,紧紧握着王婆的手,心中欢喜无限。王婆将木兮让进媳妇的屋里,拖着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她去取糖水。
王婆的小孙子出世才十来天,除了吃便是睡,木兮每次来,想逗他玩,总是无处下手。他今日在娘亲的怀里正吸吮着乳汁,一双小手紧紧抓着娘的衣襟,双眼微微眯着,尤其心意悠闲。木兮坐在一边,煞有趣味地瞧着。王婆捧来一碗糖水,道:“家里没甚好的东西待客,只这还稀罕些,姑娘将就尝尝,想来比不得姑娘家里的东西,不过,用这粗磁碗盛的,当别有一番味道。”
木兮接了,放在嘴边尝了一口,甜味中带着一点点酸,确是与自己昔日喝的不一样,王婆见她略是迟疑,问道;“可还合口?”
“很好。谢谢婆婆。”木兮说着又大大喝了一口,随手将碗放在桌上。桌上恰有一把铜镜,正照到木兮的面孔,木兮见自己鬓乱钗歪,想着方才就是这样一副模样与越轻尘交谈,整张脸都红了,忙道,“婆婆,你可有梳子,借我用用,刚刚睡起,都不曾对镜梳妆,就跑了出来,叫人见笑了。”
方氏轻抿着嘴唇道:“不妨事,只是鬓角有点碎发掉了下来,拿梳子抿一下便好。你看我,头发都乱成了草窝,姑娘这样说,我倒要疑心是在指我邋遢了。”
木兮拿衣袖遮着脸,道:“大嫂真会说宽心话,我这个样子终归是不好的,幸好天黑,来不及四处去跑,要不然,真被当成是疯丫头了。”
“木姑娘好俊哩,便不梳头,也是漂亮的,大家看还看不足,哪个会去嫌长道短。”王婆说着拿来一把梳子,“梳子尽是有的,只是姑娘不要嫌弃,庄户人家的东西毕竟粗糙些。”
木兮拿过梳子,对着镜子将头发重梳了一次,一张俏脸始终红红的,心里想着方才初睡起的模样恐怕更加难看,不知越轻尘见了,有没有暗自取笑他。想到这节,才想起越轻尘是去向她告别的,而她把他一个人丢下,跑到了王婆家。这一会儿功夫做了这样两件不妥贴的事,木兮越发觉得羞涩。王婆不明就里,见她脸红着,问:“可是媳妇这间屋子门窗紧闭,姑娘喘不过气来?我去开下窗户。”
“婆婆,且慢,我梳个头就走。”木兮对着铜镜又将衣服整理了一遍,道,“婆婆和大嫂早些歇息,我过去了,改日再来寻你们说话。”
王婆迟疑了片刻,问道:“老员外哪里去了?可有些日子没见他了,他将姑娘撇在乡间,倒是走得放心。”
这也是木兮一直忧愁的事情,只是不好说得,她含糊道:“家里事多,并不止我一个人。”说着,她对着方氏摆了摆手,一径出了屋子。
小五仍旧在墙边劈柴,见木兮要走,他立起身子,要说什么,木兮跑到门口,隔着半扇门道:“小五哥把门重新闩了吧,莫要溜进什么东西吓到孩子。”
“姑娘想得真周到。”小五将门闩了,又坐到原来的地方劈柴。
木兮的手才挨到自家那扇木门,就听身后有个人道:“姑娘且慢,小道有一事相询。”木兮听着声音陌生,连忙停了脚步,转过身子。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两个道士,一个略长些的,狭长的脸,细长的眉眼,穿着一件宽松的道袍,腰间佩着把宝剑,忽左忽右,不停地晃动着。另一个道士显然更小些,面色白皙,五观端正,只是头顶着的方巾有些歪,木兮想到自己若不是才梳了头,和他面面相觑,倒有的一比,不由暗暗发笑。
那年长些的道士见木兮只是笑,却不则声,再提高了声音问:“小道想向姑娘想打听一件事,不知姑娘可否实话相告?”
木兮见他说话客气,规规矩矩站宁,道:“道长有话,但说无妨。”
年长的道士道:“小道扶摇,略通些仙法,远远望着这里似有异样,请问姑娘这里最近可有什么人来?”
木兮第一想起的便是战天,道:“是有个恶人来。”话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对,若是将实话相告,一来恐人不信会有如此离奇的事,二来,村中现下平安如旧,提着那事,像是不能自圆其说。她正犹豫间,越轻尘从她身后走来,看着两个道长道:“两位道长心中有什么疑问,请尽管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