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回去找微雨,微雨并不在她的房间,他由怀里摸出一小块女娲石,轻声念了句咒,那女娲石蓦然变得明亮如镜,由这镜里,他看到微雨在无忧谷的议事大厅,正态度和蔼地给闻讯而来的叔伯婶娘们量体裁衣。女人们议论的自然是今年这批布的花式颜色,而男人聚在一起,说得竟然是田里的收成。晨风微微一笑,暗道:“这千百年的光阴,终究将他们的昂扬斗志消磨殆尽。由内到外,均与凡人毫无二致。”
族长则坐在右首边的椅子上,轻轻晃着手中赤紫色的花梨木手杖,杖首的木雕龙头,眉毛与胡须,全微微颤着,栩栩如生,仿佛昂首间,便会有万千气象吞吐出来。忽然,族长敏锐的目光闪了一下,晨风手中的女娲石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他知道这是族长察觉到有人偷窥,忙将女娲石倒在右手之上,连念咒语,待女娲石复归本来面貌,将它重新纳入怀中。女娲石是他带入无忧谷不多几件仙器中的一样,当时微雨说他,尘缘未断,他还极力辩解。过了这百年,他果然尘缘未断。
“晨风。晨风。”微雨久不见晨风归来,以飞音之技唤他。晨风连忙应了,踏了朵云,飞向无忧谷的议事厅。到了厅中,人已散去大半,微雨正在整理名册。她见晨风来了,将名册递给他,道:“大家所挑选的花样颜色全在这上面,就差你、木兮和无不知前辈的了。木兮呢?”
晨风道:“她睡着了,我没喊他。”
微雨拉着晨风的袖子,指着桌上的布料,道:“来,你快挑一匹你喜欢的。”
晨风见微雨兴致很好,道:“你拿主意便是。”
微雨并不和他客气,在那堆布料的最下面,扯出一角绛色,带暗花纹的料子,自言自语道:“就是它了。那木兮……我也给她一并做了主吧,这妮子,挑惕得紧,除非这样,怕是百匹绫罗都被她翻乱了。”
晨风笑道:“那你等着她同你闹吧。”
微雨想了想,对族长道:“咱们谷中就只有这一个小丫头,宠宠她也无妨,我去喊她过来。”
晨风自然要道:“我陪你去。”
说罢,两人向族长告了别,去找木兮。
路上,微雨问道:“艳阳高悬,木兮怎会睡着了?”
晨风答道:“我也不知为何。去找她时,她伏在你那鸣凤琴上,睡得正香,我想她是玩累了,就没有喊她醒来。”
微雨拧眉思索,加快了步子:“我真不该留她和鸣凤琴在一起。”见晨风不解,道,“他当年怕我一个人驻守摇山无趣,特特将个精灵放入琴中。那精灵自名阿凤,且是能说会道,若是木兮被他摄了心魂,怕要受他蛊惑。”
晨风道:“既然不是好人,就该早早打发了他去,怎么容他继续住在鸣凤琴里?”
微雨道:“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只是因为是他安排的,她心里便不愿接受。又低声道,“这许多年,我再未与他交流,其实,他在鸣凤琴中呆着,实实可怜。这次,将琴去卖,他再入凡间,说不定,能遇到真正与他心灵投契的主人。”
他们赶回木兮的住处,木兮正哭得泪流满面。微雨忙把她摇醒,问:“他同你说了什么话,你哭成这样。”
木兮想起答应阿凤不把他们相交的事告诉微雨,擦了擦眼泪,道:“木兮是梦不到爹娘,所以难过。”
微雨松了一口气,柔声道:“我们待你再好,终归解不了你这个心结。”
木兮忙道:“姐姐说哪里话,木兮自小不见亲生父母,所以才百般思念。细想想,木兮若是在他们眼前长大,必然像落大伯,成日被落爷爷指责、斥骂。叫你读书你不读书,成天价飞鸡走狗不务正业。叫你春播谷种,你偏撒了花种,害得其他乡邻田里的麦苗长势不旺。”落家与木兮这里只隔了半条街,而落爷爷训人时总是声若哄钟,木兮便把他的腔调学了九成九。
晨风哈哈笑着问:“还有什么,一起学来我们听听。”
木兮四下望望,从瓶里抽出一枝花,当是木棍,道:“将手伸开,与我背诵一首诗,若错半个字,休怪我无情。”放下花枝,木兮学着落大伯的样子唯唯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春来发几枝……老爹,这个我实实没有数过。”旋即举起花枝,木兮厉声道:“现在就去数,数不清楚,不许吃饭!”微雨和晨风听了,俱大笑不止。木兮又道,“唉,说你呐,要下雨了,快快将麦子收起来。”
晨风冷不丁冲着外厢,肃然道:“落老爹。”
木兮登时噤声,躲在微雨身后道:“姐姐,你得救我。这下完了,落爷爷再不会给我糖枣吃了,落大伯也不会带我去他的花田摘花了。”
可是晨风一回头,笑得腰都直不起了,边笑边道:“还当你妮子天不怕地不怕呢,怎的也怕被落老爹训斥。”
木兮见自己被晨风戏弄,冲着微雨娇嗔道:“姐姐,你今天必须地罚他,要不木兮不依了,哪里有长我几百岁的哥哥这样戏耍人。”
微雨道:“那罚他穿最丑的衣服。”
木兮加了一句:“还要是最难看的颜色。”说到此间,才想起来问,“姐姐不是说要为大家裁制新衣,有没有木兮的?”
微雨拥着她道:“当然有啊。走,随我去议事厅挑选布料。”
木兮攀着微雨的胳膊道:“微雨姐姐,我要照着你那件青色襦裙的式样做一件。”微雨听了,心下一动,那一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