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委书记李慧敏是八点三十分准时夹着小坤包进入电梯。电梯无声地将她连送十二层的区领导办公室。踏着纯羊毛的浅灰色地毯,她来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前,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耀人眼眸的是宽大的办公室,左右两侧各竖着的鲜红的党旗和国旗。她戴上老花眼镜,开始草草翻阅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她拔出一枝小巧的派克钢笔想批阅文件,但是一股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使她根本就无心在那些请示报告上构思自己的批示,于是烦躁地将笔放了下来。自从儿子庄晓强落网后,这种感觉就一直攫住她的心头,这是某种心灵的炼狱,煎熬得她寝食难安,人也显得消瘦了许多。最可怕的是最近上班时间老是走神,有着某种坐卧不宁的感觉,她宁愿那预感中的事早早地到来。减少这种炼狱的过程,今天右眼皮老是不由自主地跳动,她想静一静心,于是她打开红木书橱的下层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块羊毛画毡,铺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上,她想借笔墨来安静一下自己的心灵。
她在桌上那九龙神龟砚中倒上了墨汁,头脑中老是盘旋着一个月前她在北京出差,在驻京办事处那幢叫陵州大酒店的高档宾馆遇到正在北京开会的出版印刷局杨敢之局长,在中午用餐时,敢之与她在一桌上共进午餐。
敢之十分神秘、仿佛很是知己地悄悄和她说着话:“李书记呀,宋仁善出事了,你那本《养生精华》他们正在查,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她心中清楚,敢之讲的他们是指秦东方、华敏他们。她先是一愣,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想不会吧,我只是不熟悉新闻出版法规而上了当,也是受害者呢,那钱又未进我们的腰包,《走向世界的a省》宋某人给的发行费,不是你也拿到了吗?你也是编委之一呢。”她反客为主先将了杨敢之一军。
敢之不以为然地说:“那千把块钱的几十个编委每人一份,法不治众。你那本书可是你自己摊派发行的。”
她眼一横:“摊派发行怎么了,我出发点是为了解决教育经费不足,《养生精华》发行费我捐给了金莲寺了。”她说的“我们”也即是她和她的丈夫。
话虽如此说了,她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了一阵子。后来一切如常地上班、开会、批文件、下班,吃喝应酬波澜不惊,她也就安下了心来。直到一周前儿子被捕,她和庄洪生才真正害怕了起来,他们草草转移了资财,似乎是期待那天的到来。
当华敏他们敲门进入她办公室时,她正戴着老花镜,在泼墨挥毫,神情十分镇静。听到敲门声,她几乎是大吼一声“请进”,来人应声而入,李慧敏头都未抬,仍在纵横走笔。
她一边画,一边平静地说:“华主任,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是否等我画完这幅画再和你们走?”华敏答应了她的请求,开始打量这间宽大豪华的办公室。360度的落地长窗,使人赏心悦目,淡淡的香水味,宽大的红木雕花写字台,舒适的皮转椅,素墙上悬挂的名人字画,满壁的书橱,橱中的精美工艺品,都使这间豪华的椭圆形办公室充盈着儒雅的女性气息。书橱内满立着精装本的图书,除通常领导干部必须装点的政治类图书外,还有着不少佛教图书。在专供佛教典籍的那一格中,供着一尊鎏金观音像。这座小观音是智仁大法师在她捐了35万元购书款后赠送的。宽大的办公桌上笔墨纸砚齐全。
李慧敏心定气闲地题了款、押了章。在皮转椅中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说:“马上我就跟你们去。”华敏俯身看了她的画,那么一枝骨朵清疏的寒梅,上题毛泽东《卜算子》词一首:疏枝立寒窗,笑在百花前,奈何笑容难为久,春天反凋残,残固不堪残,何需自寻烦,花落自有花开日,蓄芳待来年。
那是伟大领袖当年悼念东南亚一位共产党领导人的诗,被这位女士引用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的。市纪委书记望着华敏偷偷窃笑。
李慧敏对他们说:“华主任此画拜托交给我狱中的儿子庄晓强,他还年轻,希望他出狱后好好活着。我们老了,无所谓了,是我们害了他。不!确切地说是权,钱,色害了他。”李慧敏双目晶莹,言辞恳切,此刻像是一个慈祥善良的母亲。母亲的请求是难以推辞的,华敏点点头。
奥迪车带着警车风驰电掣般地去了太阳湖畔的别墅,对庄氏夫妇的豪宅依法进行了搜查。然而,专案组只查到了不计其数的好烟好酒,上百件名牌服装,成抽屉的手表,琳琅满目的工艺品金银首饰和上百幅名人字画,却未发现他们所要找的存折和现金。
华敏问了庄洪生:“你家另有住房吗?”
庄洪生不屑一顾地回答:“没有。”
“庄洪生,希望你配合我们查清你的问题,你的湖滨别墅住宅我们搜查过了,但却没有一张存折,这合乎常理吗?”
是的,庄洪生也觉得这不合乎常理,别说像他和李慧敏这级的领导干部,就是普通老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