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静静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那厮四处望着,确定霁雪是与他在说话,提心吊胆的,手里捏了一把汗,必恭必敬地说:“您与宫主都是我在这世上见过得最好看的人,美得不像是凡人,像是……神仙。”
“神仙……”一声耻笑,他说得淡淡的,“我这张皮也不过是偷来的。”
仆人一惊,不觉将目光投向了纸窗前的那个人,白衣似雪,朦胧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眉宇间的那抹忧愁,像是能将人醉死……
“把那镜子给我。”霁雪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
仆人必恭必敬的呈上。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拾起了铜镜,对着月光照向自己的脸。
他望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也在深幽的望着他。
眉似远山,目如秋水。
可那双明眸里承载了太多的悲伤与无奈,光是一个笑,竟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好皮囊,活脱脱的好皮囊……可是终究不是我的,我怎么忘了……”他手泄气的下滑,指一松,铜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清脆嗡嗡的声响,刺人耳膜。
仆人被他失常的举动吓住了,低着头,却又不敢动弹。
躺在被褥里的娃儿像是被惊醒了,翻了个身,却又呼呼大睡了。
这孩子和她娘一样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了,也不操心砸到她自己。
霁雪的眼里泛着温柔与宠溺,却也在一瞬间,眸子变得冰凉起来,他的身子倾斜靠在冰凉的墙上,侧头,望着她的小背影,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能奢求什么……自己这张脸也只是温玉给的……
孩子长得像如今的自己,这里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还是只会是温玉的……他还能奢求什么。
他的存在,就只是一个悲哀。
“主子……您……”仆人唯唯诺诺的递来一个帕子。
他忙侧头,手一撸脸,竟也感到了衣袖上的湿润。
“滚出去,别烦我。”
“是。”
“对了,把敛迹的情况告诉少宫主……倘若她住在别处,不方便说……那就一早再去禀明。”一说到这里,他喉咙里竟有些哽咽,手也攥紧了。
“小的,这就去。”
门吱的一声关了。
原本以为会听到预料中的脚步声,却安静的异常。
突然门外却响来一阵拔高的声音,似乎是仆人的,那分明在说:“少宫主,您怎么躲在门外也不吭声……守了多久?”
什么?!
霁雪瞪大眼睛,忙直起身,侧头,拿袖子擦脸,竟有些手足无措。
门砰的一声。
被人从外头踹开了。
番外四 梨花自飘香 [二]
其实,我在外头看了很久……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记得了,久到我已经忘了……或许是当霁雪搬来着偏僻的宅院,当他不在像从前一样待我的时候,我便习惯了在深夜的时候,偷偷来看他一会儿,看他一身可曾寂寞,可能少了什么,生活过得好不好,这已成了每日必须履行的事宜之一。
每次看到小敛迹窝在他怀里撒娇的时候,他脸上荡起的笑容,暖暖的有着神圣的光洁,
但是这么单纯的一个笑,我便觉得心绪复杂的很,心里头一股热流淌过,酸甜杂糅,一时间感触颇多,就连……眼眶也热了。
他对孩子是坦诚的,言行举止间宠爱不会刻意隐瞒,不会像对待我时那样,什么事情都闷在骨子里。
或许这就如他人所说的,血脉相承。
可是,今日却怎么了……
我仰望,一轮弯月挂在空中也恰倒好处,平添了许多清净与寡凉,果然是个多事之秋。
深吸一口气,拨开在一旁惊得促不及防的仆人,
我抬脚,一下把门给踹开了。
其实,我更想把它踹得稀巴烂,看一个破屋破门,他这个性子薄凉的人能安稳住下去么,可是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压抑在胸口的那团火焰顿被一盆水浇了个透湿。
霁雪正拿背对着我,直起身,侧头,拿袖子擦脸,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眼神柔软了下来,很是心疼这家伙。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冷极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可真不协调,他就不会说些能让人觉得稍微暖和的话么。
他,可曾知道……
我每晚都会来,在门外守他很久。
“听说敛迹又跑来你这儿,我来看看她。”我讪笑着,手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摆,装模作样的蹲下身子,摸着那个熟睡中的小家伙的脸,侧身偷看,直到霁雪把撸泪的袖子放下,平定了身子,才缓缓开了口,“这孩子……总是这么黏你,给你添麻烦了,要是没生她就好了。”
“麻烦?”他恍神笑了,有些怔怔,“她不是多余的……一直多出来的那个是我,或许我就不该来,来了只能平添了笑话。”
我握着敛迹被褥的手一抖。
我看到了这小家伙赤裸的身子,顿时有些了悟,为何先前在屋外纸窗前……看到霁雪那副无主见的样子,一时间竟像是要了他的命。
此情此景,竟有些难堪
。
“你看到了么……正如你想的那样……她是你与温玉的孩子。”
我轻抚着小敛迹的脸,她像是很乏累,也是那会变身的时候,我也像她这样……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撑得住,听到他的话我便停住了手里的动作,迟疑着说:“你听我说……我……”
“有什么,好说的……”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