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他一推开门,喉咙底的那声呼喊,却立即被眼前所见,给生生压了下去。
门口站着一人,又高又瘦,面目英俊不凡,姿态翩然若仙,只可惜却脸色颓丧,两眼恍惚,一头极不相称的灰白长发,纷纷扰扰,披散脑后。
他瞧见小宝儿闯了出来,嘴角浮起一丝惨笑,轻声道:“他真的死了,对吗?”
小宝儿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人穿着打扮,说话口音,分明是昨夜的白神医白析皓,只为何换了一张脸,原本一头如墨青丝,怎么也变成灰白斑驳?
“他真的死了,”那人垂下眼睑,黯然道:“是我亲手给他的药,是我教他,那东西立时毙命,无药可解,我早该想到,以他的性子,如何肯去毒别人,自然只能自己服下。是我害死了他,我一生钻研医术,研炼药物,却害死了他,又救不回他,我算什么天下第一神医,我简直是,天下第一庸医。”
他抬起眼,目光绝望而空d,道:“你说,我还有脸进去瞧他么,他如此高洁一个人,还肯见我这么个累人累己的庸医么?”
小宝儿虽然弄不清事情缘由,却也确定,眼前这人,真是白析皓无疑了。他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道:“白,白神医,主子不是死了,我,我才刚瞧见主子眼睛动了一下,”他含泪笑了起来,嘴咧开得大大的,大声道:“主子,主子八成是活过来了。”
下部 第章
白析皓侧头蹙眉,看着小宝儿,眼神微楞,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听不明白,他张开嘴,困难地问:“你,你适才说什么?”
“我说,主子,主子活过来了,呜呜呜,主子真个活过来了……”小宝儿再也掌不住,满心的欢喜和酸楚,通通涌了上来,情不自禁痛哭出声。
白析皓愣愣地站着,那一点一点的生气和锐光,慢慢回到眼眸当中,骤然之间,他神智清明,身形一闪,抢入房内。
房中一片狼藉,那洒溢四处的药汁,碎裂的瓦片,地上随处都是的医书纸张,凌乱不堪的银针铜片,却有一人,静卧榻上,宛若白莲绽放,舒雅洁净,有他的所在,便是周遭纷乱,也显得分外祥和静谧,白析皓屏住呼吸,慢慢走近,将手缓缓伸到他鼻端之下,分明已有些微呼吸,再按到胸膛,触手温暖,已不似昨晚那般冰冷入骨。白析皓迟疑着,将手再往上略移,到他心脏处,那单薄的皮r之下,一颗原本已经停顿的心,此时此刻,却开始轻微而有力地跳动。
是活过来了,有活人的体温,活人的心跳,活人的呼吸。
白析皓不由咧开嘴,试图笑一下,却觉脸上肌r僵硬,连笑也笑不出来,他心里一片空茫,愣愣地坐了下来,握住萧墨存的手,瞧着那张魂牵梦萦了不知多少遍的脸,又扯动了嘴角,还没笑,却发觉一颗两颗水珠滴到那人衣襟之上,一摸自己的脸,才发觉,原来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真的,真的活过来了,真的,真的让我救活了。
白析皓傻呵呵地笑了起来,眼泪却纷纷下落。他从医多年,早已见惯人间生死,便是家师亲人逝世,心下虽难过,却也明白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从未试过为谁搵泪。自重遇萧墨存以来,却已两次失态,这才明白,大喜大悲之间,便是再有自制,却也抵不住人最为本能的情绪反应。他伸出手,轻轻触摸萧墨存的脸颊,从未想过,这张脸摸上去温软如棉,竟会是一件万幸之事。
就在此时,仿佛感应到他的手,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再一下,白析皓心头巨震,只觉洪荒宇宙,天地初开,怕也不过如此。他握住萧墨存的手,尽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和激动,轻轻呼唤道:“墨存,墨存。”
那长睫慢慢朝上扬起,底下那双氤氲眸子,逐渐显露了出来。白析皓已知此人甚美,却从没有一刻,如此感觉,萧墨存的眼睛令他心醉神迷。他抿紧嘴唇,想笑,却怕脱口而出,是不成声的呜咽,只见那双美眸,迷迷瞪瞪地看过来,仿佛看清了他,顿时有些迷茫,有些辨不清东西南北,然后,萧墨存脸上浮现一个恍惚的微笑,嘴巴轻启,微弱而低哑地道:“析,析皓……”
“是我,呵呵,是我,”白析皓眼泪抵不住流了下来,却呵呵低笑,将那人的手郑重捧着,贴到自己脸颊上,泣不成声,却又笑逐颜开地道:“是,是我。”
“死了,还,能见你……”萧墨存微笑着,弱声道:“真,好……”
他话音未落,却又疲倦地阖上双眼。白析皓此时却不慌张,深知他乍然初醒,身子受不住,又陷入昏睡当中,再一搭他的脉息,果然已经缓过气来。他心下稍安,擦去脸上泪水,再摸摸萧墨存鬓角的软发,稍一闭目,待再起身,已然一扫适才颓败之气,虽然脸色惨白,眼角下有淡淡黑影,却无损那江湖中人传“神仙医师”的风范气度。
白析皓回头,对那悄然侍立着喜极而泣的小宝儿,也难得多了几分和气,温言道:“放心吧,他能挺过来。这屋子横竖住不得了,去,告诉外头的吴钩,就说我说的,柜上支银子,即刻收拾出一间精致屋子来,先让你家主子迁过去养病,往后的事,我再安排。”
小宝儿忙答应了声,正要出去,白析皓忽然想起一事,道:“等等。”
小宝儿转过身,却见眼前一花,白析皓不知怎的,一下到了他跟前,出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