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上山这一趟,归根到底是想看看若水有没有潜在的威胁,如果他肯帮自己,那这储位便是十拿九稳了;若是他愿意置身事外,虽说老三母家强大自己也不是没把握问鼎九五。
可是若水这个人,实在是太出乎自己的预料了。
眼下这情形,若是自己不跟若水坦白,那若水定会以自己需要静养而他们需要跋山涉水采药为借口把自己扔在这,一想到若水和那个和尚去逍遥,安逸凡就觉得胸口疼。再者那狐狸也挺可爱的,完全是宫里那些被磨没了野性的猫狗能比的,虽然调皮凶残了一些。
好在安逸凡脑子里盘算的事情多也就没觉得等得久,一看见若水来了,这些日子用惯了的傻笑就冒了出来,没开口就被若水白了一眼。
“你要是还打算和我装,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明天我们还要上山去采狐尾花,采完就直接离开了,你就留在县衙里好好静养吧。”若水说完转身就要走。
“且慢,我这一句话都没说呢你怎么就要走啊。”这下想都不用想了,对付朝中人那套皮里阳秋说话留三分的法子还是不要用的好,真给若水挤兑急了,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若水拉着道虚转身回来,拉出两个圆凳做了,自壶里给自己与道虚倒了两杯茶,跟在茶楼里听书似的,就差再来点瓜子果仁儿了。好整以暇地睨了安逸凡一眼,道:“说吧。”
安逸凡先是一愣,这打哪儿说啊?一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想到今日的行刺,理了理头绪开口道:“今天来刺杀我的人叫和光,是我三弟身边一个得力助手。此人也是个修士,应该是个道士吧,挺擅长炼丹的。我三弟凭着他,在父皇那里颇得宠爱。”
“这么说来,我上次还真是错怪宫里面炼丹的方士了,旁的人不清楚,这个和光可是颇有修为啊。”若水冷冷一笑,“皇子们天天惦记着皇位,皇上天天惦记着长生,好一个朝廷。”
安逸凡脸色一僵,随即道:“我知道你的身世。”
“嗯。”
若水承认地直截了当倒叫安逸凡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茬了。
沉了一会,安逸凡道:“先皇后当初的死,乃是刘淑妃,也就是我三弟的母妃所为。她怕先皇后在她之前诞下皇子,所以在先皇后的膳食里下了延迟产期的药。彼时父皇的长子已经夭折,而我的母亲只不过是个微末小吏之女,门第太低,否则我只怕也活不下来。”
“都能下药了,还不直接毒死,拖延产期做什么?”若水问道。
“呵呵,若是直接毒死,淑妃定然难逃干系,可若是孕期过长,淑妃便可进谗言说皇后所怀之子是个妖孽,到时候先皇后后位都保不住。”安逸凡脸色一沉,目光里的阴沉看得人心寒,“你与我三弟生辰只差了一个月多一点,只要能让你晚点出生,自然还是留着你更加有价值。”
若水忽然回过身扯扯道虚的袖子,笑道:“当初苦禅老和尚怎么说我来着?”
“太师祖说你是怀胎十二月而生,命格奇特天姿粹美。”
“我师父也说我的命相暗合天数。”若水唇角一挑对安逸凡道,“等你回宫了记得替我谢谢淑妃娘娘。”
若水笑得安逸凡心底一片麻。
“不急……你继续听下去,这道谢的事儿恐怕就不用我代劳了。”安逸凡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后来你果然比我三弟晚出生,先皇后却是因为药效产后血崩。至于你是被怎么托付给妙善大师的,你应该比我清楚。”
见若水只是点点头也没答话,安逸凡也不在此事上多费口舌,话锋一转便讲到了如今的情形。
“今年年初开始,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而朝中未立太子,我居长而三弟母家实力强大,储位悬而不决。三弟一直是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三番陷害于我,所以我边打着上山替父皇祈福的名义上山避难。”安逸凡苦笑道,“这一路上三弟派人追杀我,我身边的护卫尽数殉职。我确实是会武功的,否则我还真活不到被你救。最后那个杀手是我杀的。”
“嗯,你不止会武功,武功还不低,至少是功法特别,我都察觉不到你有内力。”若水一手支颐,玉指在圆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却是不正眼看安逸凡。
“师父不让我泄露师门,恕不能相告。我习武也只是为了防身。”
若水摇摇头,道:“这都不是重点,若是想听这些,茶楼里说书的比你说得好听。”
道虚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安逸凡。虽是如此,可道虚眼神里的淡漠却让人心慌,仿佛自己和屋子里的桌椅板凳没什么区别,甚至不确定这个人是在看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安逸凡脑中划过一个念头,这个和尚即便是杀了人也不算杀生,因为这和他劈了一根柴禾没什么区别。官府又可会因为一个人砍了几根柴禾就抓人吗?简直是笑话。
“我之所以一直跟你装傻,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城府太深太可怕。我对你并没有恶意,也确实希望你能帮我,我原以为你会喜欢简单一点的人……”
“我确实喜欢简单一点的人,但简单一点并不意味着傻或者是装傻。论起天资慧根,晨儿远在你之上,只不过没人好好教导过他让他开窍而已,可他才是简单纯粹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你从一出现,就让人觉得虚伪。”若水直视安逸凡的眼睛,“须知,过犹不及。”
“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