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是汉语,那些契丹人多数听不懂,但她那目光中的神情却是在清楚明白不过,他们突然就觉得这女人不简单,就凭那眼神目光,就不是寻常可比的。
他们稍有犹豫,但并不会太久,因为这是战争,他们踏上的战场,这里只有杀戮,血腥的杀戮,没有同情,没有景仰,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什么,是以他们手中持着刀,就向柳似水所站之地逼去。
突听身后有人怒道:“他奶奶的,老子受不了了,谁敢动明夫人一根寒毛,老子豁掉命劈了他!”说话间那人持刀直冲上,与契丹人战在一块。他既开了先河,剩余那些本来一心想逃的军士无不受其感染,奋勇上前,兵刃相交,血肉横飞,却已有几个契丹人命丧当地。
小箩见状大喜道:“小姐,太好了,咱们不用打了,快些逃吧。”拉了柳似水的手要走,却怎么也拉她不动,心中大为恼火,哇得哭了出来,叫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真不要命了么……”
柳似水见唐兵不过十余人,而敌人却是越积越多,耳中所听得是呼喝声,惨叫声,鲜血奔流之声,尸体撞地之声,眼前所见的是那雪白的刀光,那殷红的鲜血……她心中茫然恐惧,暗想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么?
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这场战争,这场杀戮,局中之人都已失去了人性,成了野兽,谁还会听什么和解的话,此法是断断行不通的。
这时,她突然福至心灵,她想到了“冰清咒”。曾听明离说起过,这“冰清咒”音调极为简单朴素,但正因为简单朴素,才有奇能,人心中所有污秽邪恶,贪婪杀戮都将被洗净,当年明离时发的魔性就是靠此镇住。
但今日之状,此法是否管用?但眼下她已不能设想太多,她决定一试。
箫声悠然,音符婉转,恰如细水长流,安宁喜乐,但此间杀伐之气太重,转瞬间便将之压落。
柳似水咬牙切齿,浑身颤抖,一曲既罢,再次重复,可几次三番下来,不是打乱跑调,就是给压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心中沮丧:“难道这法子也不成么?”突然想起手中洞箫并非寻常之物,乃是东莱岛化生神树灵力幻化而成,且与自己合为一体,需得借助自身功力方能发挥其神效。想通此节,大喜不已,即可运转心法。
只觉体内神魔交战,苦不堪言,但她此时已无退路,哪怕真要一失两命,要对不起向明离的诺言,他也不能顾,因为她必须将这场战争阻止,她不忍再看到那么多的人流血而死!
果然洞箫上发生莫大感应,绿光亮起,恰入一根碧绿光棒,那“冰清咒”也随之变得硬朗起来,杀气再重,也丝毫不乱节奏,音符反是愈加的流畅连贯,再无半分间断。
双方军士正杀得兴起,骤然听到那悠扬的箫声,无不愣住,那感觉就像一道清澈的泉水灌溉刚被烈火灼伤过的麦田,滋润之余,注入无限生机,过不多时,多数人不约而同得丢下兵刃,仰首向城头望去,夕阳余辉下,那少女绿衣翩飞,直如九天下凡的仙子,清丽绝俗莫可方物,都不禁看得痴了。
“小姐,你不能再吹了!”小箩离她最近,看得清楚,柳似水强用禁法,已是七孔流血,沿着洞箫嘀嘀哒哒落了一地。
自那夜东莱岛沙滩上,柳似水同明离欢好受孕后,腹内胎儿自然拥有明离的血缘,可不巧得是,那血缘恰恰是明离体内魔灵所化,不过魔灵已受禁锢,是以那孩子再如何可怕,也不会对柳似水产生多大伤害。或许真是天命所归,之前化生树林一战后,柳似水体内存在神树神元灵,两者本质相克,水火不容,所幸魔灵受到禁锢,而神灵又未得发掘,倒是相安无事,可一旦动用心法,神灵复苏,必将大祸临头。
但她知道此时断断不能停顿,半途而废,只得勉力支撑,在那撕裂般的苦楚中煎熬,眼见城下双方军士都放下了武器,心中欢喜,暗觉这点付出还算是值得的。
便在此时,契丹军后方突然出现骚动,但见来路黄沙漫天,成龙化虎,以风卷残云之势,向此间奔涌而至,黄沙散去,突出十余骑,领首之人一身血红,夜幕下恰似烈火熊熊燃烧,直冲入契丹阵中,便如投在枯草堆中般,猛烈的蔓延开来,血肉横飞,惨声大作,直杀出一条血路。
柳似水乍见那道人影,心尖颤抖,百味杂陈,不知是狂喜还是恼火,曲调已乱,虽竭力收敛,已不复方才,她疾步冲到城墙之前,低头望去,却见城下密集的契丹大军一分为二,那人纵马绝尘而来,冲到城门下,身上血光散去,现出了他的真容……
半月来的日夜思念,今日却是如此重逢,她心中只觉苦涩,这或许就是天意,但她从来不信天意,她已抹去脸上的泪水,露出的是那似幻也真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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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的夜色很美,从将军府南院阁楼上往下望去,可以清楚的看见范阳城内最热闹的夜市,可惜已经冷清了一个多月,如今契丹围城之势暂退,大家难得有阵轻松,夜市便热闹起来了,熙攘的人群,叫卖的商贩,还有往来嬉戏的孩童那欢愉清脆的笑声,一派繁荣喜乐的景象。
“明哥哥,你说这天下若永无战争,那该有多好啊!”柳似水偎在明离怀中,瞧着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