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好”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这个大块头从不知道,他本来就长得高大,一副硬汉样,又不苟言笑,文弱的医生们见着你都低着头走过,你还巴望人家主动和你这个面瘫笑一下问句好。这和一只小黄鹂扑扇着翅膀飞过去要和一只美洲雕谈情说爱有什么区别。
徐向言拿着洗干净的碗筷擦干,放进抽屉,站起来看了眼走神的司徒阳,挑了挑眉:“教官,您该回去整队训练了。”
司徒阳点点头,压着自己过亮的嗓门说了句谢谢。
转动门把手的时候门正好从外头被人打开。
也是个军医。
司徒阳这样想着又自嘲自己脑子抽筋,进办公室的不是军医还能是谁。
面瘫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继续保持一副过于严肃的样子出了门。
“向言~~”
司徒阳听到那句山路十八弯的“向言”,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无奈,加快了往外走的步伐。
“查完病房了?”
“嗯。刚才那不是司徒阳吗?”
“嗯。”
“你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
徐向言手上的笔停了一下:“忘了。”
“噢,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当初我被派去给他检查。就是雇佣兵进攻我们区那次,那时候你还没来呢。”他扭头朝窗外看,正巧看到司徒阳回头朝这楼瞧了一眼,然后扫到了这间办公室。又接着说,“那时候我猜吧,这家伙兴许是架子大,也兴许是怕医院。”
徐向言写完了手上的病历资料,开口:“早饭我忘记给你买了。”
还目送着司徒阳的这位像是突然看到了晴天霹雳:“你,说,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抱歉,程景。”说着拿出饭卡,“请你吃中饭。”
程景,京南军区医院在任军医,普外科医师骨干,为人风趣幽默,他这副好皮囊被不少军区大佬觊觎已久。可这位已经是摆明了,他对和自己一个个儿的肌肉男没有丝毫兴趣。
程景听完这话两眼泛白,头顶几乎冒烟:“你请我一百顿也弥补不了你对我薄情寡义的事实!!”
走廊上伤病表示均听到办公室内一阵哀嚎。
训练场。
司徒阳盯着那群新兵一副要扒皮拆骨的模样,现在没个人敢吭一声。
“那个家伙,对,你,出列。”司徒阳眯着眼,所有人都觉得大事不妙。
“站个军姿动什么动,跟个娘们儿似的!”
“报告教官,我没有动!”
“你没动?”司徒阳沉了声,又问一遍,“你,没,动?”
小兵一阵哆嗦,刚才司徒阳转过身的时候他的脚挪了一步,可他根本不可能看到。
“承认就算了,说你了倒还敢顶嘴撒谎了。”
一阵风十分配合的刮过,没把士兵头上作训帽都给带跑,倒是吹燃了司徒阳的怒气。
“两百个俯卧撑,没到两百个身体碰地就重头再来。”顿了顿,“全体都有,稍息!”
所有人齐刷刷稍息。
“他做不完你们就一直站着看,他做完了咱们换项目。谁再动,陪他一起做俯卧撑!”司徒阳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全体都有,立正!”
头顶几片云散开去,夏日露出锋利的爪牙,最高温的日子即将来临。
傍晚,食堂。
司徒阳这几天心里憋火的厉害。
天不作美越来越热,这是自然规律他没法子。新兵体能的进步速度堪比蜗牛,训练方案他已经调整了一遍又一遍,只能说这是他们自个儿身体素质差他也没法子。可今儿他撞见了徐向言,司徒阳居然亲眼见着这个冷面侠和他上次撞见的进办公室那家伙一起,说说笑笑的。
军官制服本身就闷得慌,军靴里的脚这么多年也没觉着难受吧,刚他看见徐向言笑的时候却差点被粘在了水泥地上。
可当他意识到那家伙的笑不是对着自己的,心里又一阵难受。
他司徒阳明明管不着人家做什么,管不着人家要因为什么笑,跟谁在一起。
这么些年他好像也没要管着谁,可是自从认识了这个徐向言,一切都变了样。
司徒阳买了饭端到桌上,整一天流了这么多汗,看着这么些菜却丝毫没胃口。
“司徒?”
“王大校!”
“你吃个饭发什么愣?”
“你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这个王大校坐上司徒阳对面的位子,架起腿:“随便逛逛。”
司徒阳知道一定又是什么秘密审查之类,没再追问。
“小伙子现在干的怎么样?”
“就那样呗。”
“当初也没跟你说清楚就把你调到这儿来了,还记着那事儿吧。”
司徒阳顿了顿,摇头:“您对我已是恩重如山。”
对打小离开家的司徒阳来说,王大校是在他入部队以后对他帮助最大的人,他对王大校更多了感恩和敬爱的心情。
王大校抬手摘了军帽:“这天气还真是热吼。”
司徒阳不怎记得一年前的王大校,但头上一定是没有这么多白发的。他记得王大校离婚了,当初他反对儿子当兵,后来他儿子去了边防,一走就是几年。为国家而活的人本不该有私情,但人之心性本就无法逃脱七情六欲,实为无奈。
“我办事去了。”
“啥时候休假了我去看您。”
“好,再会。”
王大校站起来的时候仍旧笔挺,戴上军帽便丝毫看不出年纪,依旧严肃英气。
这大概是军人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