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氏家大业大,又与景熹有着莫大干连,景程思量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要送纳兰妍送回去,中途打探得知戴秀荷遗体已经寻到入葬,更令他诧异的是,纳兰家居然一口咬定戴秀荷之死为刀客流所为。
纳兰妍袖口藏了一封语焉不详、字迹缭乱的血书。
是一首诗。
尺素如残雪,
结为双鲤鱼。
欲知心中事,
看取腹中书。
景程猜测这多半为戴秀荷所写,可是生死攸关之际,她写这么一首诗,究竟是何意?还有,这纳兰妍究竟是如何从寇贼刀下逃出生天。
今日出去,是因为听说泽南那边有人入了汾海,想去探探风,阴差阳错从仇厌铮口中得知景熹遣了纳兰家的人来抓自己。
不知被抓到,是千刀,还是万剐?
客栈那个从烨城来的公子,说那些话,无非是想暗示自己景熹有东山再起的苗头。
景熹能否东山再起,这与他皆无关系,体内的绝命散深入骨髓,解药,也只是暂时续命罢了。
那一段旧事,早已了结。
推门而入,纳兰妍站于门口,仿若一只受惊的小鹿,他脸上不由得带了温和的笑:“别怕。”
纳兰妍见是景程,小跑上前抱住了他,“……叔父,是坏人……”
这半月来,纳兰妍第一次开口说话。
景程下意识握住了手中的刀。
☆、重逢
辞了景程,他回了孤城小院。
屋内未曾掌灯,夜间掌灯与否都已无足轻重了。
窗户半开,月色入户,看在眼中,也不过朦胧的一团光雾,影影绰绰,美则美,见多了,也不足为奇。
除去淡青色外衣,搁在屏风上,一只冰凉的手悄无声息自身后掩住他上半张脸,有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二十六年了,阿寻。”
玉无忧的另一只手自腰侧缓缓向前,将他越揽越紧,“怎么不说话?”
“我不叫阿寻。”
“听着语气,就知道没错了。”玉无忧低声道:“你怕我?”
元羽舟不答。
玉无忧语气带有悲怆:“与你的相识,就如那年打落虞美人的骤雨,疾驰而来,无终而反,只是现在才知晓,原来虞美人也有离别之意,可我却唯独记着你那夜回眸一笑,忘了岁月,忘了江湖,忘了这一切只是你精心布置的一个骗局……我好想你……”
“多想了。”元羽舟淡淡道:“你先放开我。”
“……阿寻,你变了。”玉无忧神色骤然变了,语气带着笃定,凉凉道:“多了些人气。”
“大费周章寻来此处,也是有心了。”
“你于泽南救下纳兰氏族yòu_nǚ,用了梦华扇,”玉无忧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元羽舟的手,放到自己颈部的疤痕上,“我如何能不熟悉。”
雪貂乃出于大漠北之地。
嗅觉灵敏,玉无忧有心找他,自然能找到。
就算找不到,也有个傻子替他找…
元羽舟笑道:“原来风月堂是鬼方族的同盟,见识了。”
“呵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各取所需罢了。”玉无忧细细摩挲着元羽舟的手,“你来祁东做什么,又要算计谁?”
元羽舟头微微一偏,躲过了玉无忧的靠近,“风月堂伪成刀客挑衅纳兰氏,我也不好叫你等如愿以偿。”
“你居然也管闲事了……我不开心了……”
哗啦一声,屏风不远处的帘子断成两截,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一片彻骨的黑暗中,一缕发丝被窥入的风吹着,如尘埃般,也落在了地上。
元羽舟长身玉立,收扇入袖,脸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这也应该是你所熟悉的。”
玉无忧冷笑着,形如魅影行至元羽舟面前,夺了梦华扇,将人带到窗口,月华洒了一身,朝窗外望了一眼,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改日来找你。”
元羽舟身子略略后移,不答话。
玉无忧眼底阴鸷一闪而过,终是离开了。
将窗子关上,摸黑点了两盏灯,换了身衣服,地上装死的雪貂小声叫了一声,跳到元羽舟身上,一头扎进怀中,元羽舟正要去捉它,它又识趣地钻进了袖子,不再动作。
不过戌时,小城正是热闹的时分,虽为腊月,汾海一带近海,倒是不冷。
一摊前,传来些许动静。
“死鬼,一大把年纪了,快别丢人现眼了……”一妇人拉着她丈夫急着要离开,那汉子却大刺刺说:“臭婆娘,你前些日不还叨念着簪子破了吗?咱今日就买支新的,看看,要买哪个?”
小贩也一旁应和:“大娘甭客气,叔有钱,这支好看。”
妇人问:“几文钱?”
小贩:“不贵,也就才四十。”
妇人一听,忙拉着汉子往回走,直念叨:“不买了不买了,四十文能给孩子做好几套衣裳呢。”
“包起来!”汉子也是倔脾气,面上虽有些犹豫,还是咬咬牙,掏了钱袋出来,挨个挨个铜板数着。
“小哥,簪子钱我付了。”元羽舟言笑晏晏,递了一两银子过去,也不等那夫妇反应过来,快步离去。
这条街不长,仅半刻钟,走到了底,从五级石阶绕过,经一遮阳小憩的小亭,便可来到另一条街。
“小心。”
正要下石阶时,温热的手轻轻扶他的手肘,身侧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意外。
“好。”
“眼睛还好吧?”
“你扶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