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在忙完之后也来了一趟,尽管牌位上的人她从没见过,但她很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之后便安静下来,起初那两年来的人会多些,渐渐便不来了。魏寻跪坐在蒲团上,他会守在这里直到天明。
雪下得很大。他知道身后有人陪着他,撑着伞,却没有进来。
第37章
烟火声相较往年少了许多,由于下雪的缘故,市民都自去摸索别的跨年活动。
凌晨,万籁俱寂,魏展还在院里,身姿笔直,几乎就要化为一座雕塑。伞上堆了好多雪,魏寻走过去将伞柄抽出来,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变僵了。
“傻子。”他嘟囔着,魏展没有反驳,只是勾勾嘴角。
祠堂旁边有间空屋,作禁闭室用,设计者认为这样好处多多,在祖先的监督下,犯了错的儿孙能更快吸取教训。很丧心病狂,小孩子眼里无论是黑漆漆的牌位还是彻夜燃烧的香火,带来的恐惧都远远超过挨打受骂。起初里面什么也没有,魏群安成了常客后,白叔悄悄添了只热水壶。魏寻不知道父亲是怎样熬过的那些时光,而现在他成了他们其中一员,仍然在害怕吗?魏离呢?魏离怕不怕?
他不敢深想,接了水烧开,递给魏展,魏展便捧着杯子暖手。
“你总骂我不戴手套,可是你自己也经常忘戴。”
他们坐在外面的石梯上,祠堂的半扇门关着,祖先看不到他们。
“你不一样。”魏展说,眼睛望着从杯沿冒出来的白汽。
哪里不一样了?魏寻没问,起身去拎来一只食盒,里面有些点心,最特别的是一种外表稀奇古怪的植物。
魏寻分一半给魏展,“这是什么?长得好丑。”他的语调像是挺嫌弃,却伸出手很欢快地接过去。
“龙爪果,小玉送来的,她给自己妈妈打电话时随口说了句很想念这种味道,没想到她妈妈立马拜托别人给她送了好多来。这种树如今很少了,小玉分了我好多。”
魏展认真听完,“直接吃吗?”他像个收到了新年礼物的孩童一样,对着鸡爪一样的植物不晓得该如何下手。
“嗯,直接吃,洗过了的。”怕对方难以接受,魏寻特意先示范性的送一些到嘴里,“看吧,没毒。”
魏展笑了,“有毒也要吃。”
“味道有点奇怪。”大哥说,“但是无可取代。”他随后又如此补充。魏寻没说话,他始终带笑,眼里映着旁边石灯笼发出的微光。
两个大人坐在台阶上分食从长相到口味都特异独行的水果,脚下踩着积雪,偶尔有三两片飘到身上来。
魏寻伸手帮大哥拍掉落在肩上的雪花,前两次还十分正经,之后越来越用力,简直故意找茬。魏展由着他撒欢,龙爪果吃完了,便道,“再分我一点。”
“没有了!”声音越大底气越小。
“快点,食盒拿过来,我看见了。”魏展声音里全是笑意,小东西原本分了他一半,后来又耍赖抢了好些回去。
“点心通通都给你!龙爪果已经没有了!”魏寻把盒子推到大哥面前来,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魏展便扑过去抢,正此时,路灯点亮了。
开关在进园时的一座石灯笼上,魏寻屏息,片刻后他看见了自己母亲的身影。
她不会来的……她从没来过的……还是说,自己没有发觉罢了?
在魏寻思绪翻飞的时候,魏展已经起身,肩膀挺阔,全然平时那副扰人判断的精英模样,“四婶好,我来看看四叔和魏离。”
郑舒雨点头,她脸上的笑容很淡,像蒙娜丽莎,可以有太多解读。她抬手将关着的半扇门打开了,魏寻不自觉便往后退了两步,身体处于牌位的视线盲点。郑舒雨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表情不变。
上完香后,郑舒雨便用那种仿佛不受任何世俗影响的缓慢步调往回走,走到拐角,她回头望向魏展,魏展挑眉,但考虑到身旁人,最后只好和她一起离开。
“早点休息,不用守到天明。”最后她对魏寻这样说。
母亲的声音,像是让深潭泛起涟漪的那一滴水,她身上明明背负枷锁,却又轻盈得仿佛目空一切,而她和魏寻说话的时候,处处都透露出慈悲。魏寻讨厌这份近乎怜悯的慈悲,他是她的孩子,不是祈求她庇佑的信徒。
个中差别,郑舒雨能够分清,但或许并不在乎。
后半夜,魏寻没有再进去。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随后传来炮竹声,儿时最喜欢的节目此刻显得那么索然无味,甚至到了惹人厌烦的地步。
早饭过后家里组织去山庄游玩,魏寻没去,推脱了回屋补眠。
却怎么也睡不着,双目盯着天花板,快要一条条数出木质吊顶的纹路,眼睛早已酸涩不堪,强迫它闭上,却又很不听话地睁开。
魏展的外套还挂在衣帽架上,他起身去将之纳入怀里,果然啊,最最管用。
第38章
外套的主人此时正与亲友一起前往德风山庄,几乎是全员出行,前前后后十来辆车。
出发前老爷子招呼魏展与他同坐,但魏展以爷爷太久没与叔公们见面为由推拒了,转而钻进后面一辆。上了车顿觉后悔,这辆改装商务车上已经坐了魏悦凡与旁系几位女眷。女士们已经注意到他,临时反悔非绅士之举,魏展便略略点头致意后坐了下来,没参与聊天,靠在椅背上小憩。
不过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