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要完全投入也是很难的。他不时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里瞟上几眼,不敢多看,怕太激动——那人不远不近地站得修挺,总是冲他笑,看第一眼在笑,第二眼也在笑,第三眼,第四眼……眉眼脉脉地弯着,黄煜斐笑得又害人又迷人,直把李枳弄得垂头咬唇,看似专心拨弦,实则抿嘴偷乐。
不成不成,以后还是不能老让他来看我演出,活脱脱就一蓝颜祸水,李枳默默想着,现在这样三心二意太没职业道德了。
弹到半场,李枳并没有心思再给这拨观众来一遍他的伤心曲,毕竟心心念念的家伙又是他的了,那些伤心也就没了意义。音乐如潮水,台下的呼声也如潮水,李枳荡在里面,感到飘摇而幸福。还差最后两首压轴的时候,他又往黄煜斐那儿瞧,却一惊,那人正和一个白白瘦瘦的男人并排站着,神态自若,谈笑风生,而他身边那位,不是别人,是孟春水。
见到那张脸,就总觉得赵维宗也应该在——李枳这才想到告别演出赵家大哥没有不来给妹夫捧场的道理。紧接着,他发觉这人堆里熟人还真不少,赵维宗果然就在这儿,正跟妹妹一同坐在远处吧台边上,悠闲地吸着饮料;那位怪脾气万里老师也留下看了第二场,坐在键盘手边上,专注地往自己身上盯。
李枳莫名有点害羞,他放松地扫着和弦,弹得有点狂,心说身边朋友熟人好像全都知道有黄煜斐这一号人物了,现如今那位高贵冷艳的孟大教授怎么也和自家老黄聊上了呢,甚至没黏糊在赵维宗身边,俩人还都笑得那么和和气气,好像很有共同话题的样子。李枳发觉,黄煜斐还真有那点魔力,只要他想,跟谁他都能打成一片。
这么一琢磨,思绪就飞得没边没际了,李枳晃晃脑袋,警告自己要对得起那点门票钱。一段旋律,一截鼓点,都是稍纵即逝,这演出的时间过得也飞快。好在他确实一点也没给菩萨果丢份儿,到最后,这么两场折腾下来,还安可了好几首曲子,他凭一左手一伤手,完全没出错,和队友们配合得境界颇高,观众们也都燥得热烈。虽说黄煜斐仍然不随大流,直到最后还是副淡定模样,但李枳谢幕时和他对上眼神,分明就感觉到一股子滚烫。
身体里残留的那点东西,好像也还没凉。
李枳抖了一下,心头也是一紧,忽地就感觉到某种强烈的冲动,“铮”的一声弹在他混沌的脑海里。他发痴了,刚谢一好幕,没顾得上宋千跟他说的那句“终于又黏糊上了恭喜小李同学”,直接把吉他往堆在台侧的盒子里一扔,麻利地跳下舞台,又迅速从新拉的隔离带上翻过。
他要干什么,他说不清,可他又很坚决,有什么在刻不容缓地吸引着他。惊呼声中,簇拥感中,李枳渡水一样划过人群,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无阻,事实上身边众人给他让着路,大家都已经开始屏息了。就在这忽冷的静寂中,李枳踉跄扑到略显错愕的黄煜斐身上,耍赖小孩似的展开胳膊使劲抱。
孟春水仿佛没眼看,摸着下巴往后走,找他家赵维宗去了,而李枳这边,被人接住,又被人紧搂住腰身,忽地也有点发愣,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黏在黄煜斐身上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懵懂道:“我咋下来了。”
黄煜斐不说话,那神情不可谓不生动,仿佛了然又像是得逞,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径直往人群外的出口处走去。
众粉丝秒懂,从静默中,瞬间爆发雷鸣掌声,连带欢呼,除了几个姑娘声嘶力竭叫他名字的惊恐呼喊,嚷嚷“结婚”的好事者也不在少数。
“恭喜两位男嘉宾牵手成功——”宋千在后面吹着口哨起哄,“看见了没,早就说人家名花有主了,打今儿起谁都别对咱水灵灵的吉他手小哥动歪心思啦。”
说罢他竟拎着吉他弹了串即兴旋律,陈雨浓和叶沧淮也足够默契,这一合奏,仿佛真就成了某种不入流的婚礼进行曲。李枳被黄煜斐那么抱着,瞧见出口处的亮光,耳边听到越来越密集的欢声与掌声,连带着这一切,仿佛脚下踩的当真是红毯,身后是祝福,而身前逐步靠近的,也真的是结婚的那扇花门。
死而无憾了,李枳勾着抱他那人的脖子,闭上眼想,偏要等这会儿让我明白身边还有这么多好人,还偏把最好的这个又交还给我,老天爷您不是玩我吗。
像是完整进行了某种仪式,二人出了这座“敬亭山”,凛冽冬风吹上热烫身体,却也似乎不再割人了。李枳张开眼,他明白黄煜斐这是打算把自己抱到车上,忽然道:“有一回也是这样,三月份,咱在酒吧化妆间里乱搞之后你把我这么抱出来……那会儿有夕阳。”
“我记得,”黄煜斐垂眸看他,“现在天黑了,路灯也还不错吧?”
“当然不错,太不错了,”李枳伏在他胸口,笑得挺纯,“哥,你这么抱我,那就怎样都好。咱今天算不算大秀特秀了一把?感觉好多观众都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