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混血,一头深棕色自来卷,模样不错,李枳以为他是跟祝炎棠搭戏的演员,却见那人举了举脖子上挂的工作证,用标准普通话道:“您是李先生吧,我是祝先生的助手,他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哦,”李枳下意识插起兜,跟他进了别院,躲着穿行来去、行色匆匆的各路剧组人员,“你们拍古装戏啊。”
助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现代,武打片。”
说着他们就跨进院里临时搭起的一间板房,里面很暗,陈设不多,主要是挤挤挨挨的服装架和化妆台。祝炎棠的造型有点惊人,一身花花绿绿的夸张潮牌,活像个硬装时尚的土老帽,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在那儿撑着。
他正躺在沙发上,翘腿晃悠着,跟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年轻男人谈笑。
见李枳进来,他也不动弹,笑道:“哎?你头发长了呀。”
李枳一愣,道:“嗯,我没剪。”
“哎,那正好我给你剪剪吧,手痒痒了,”跟祝炎棠聊天的男人忽然站起身来,冲李枳笑了笑,“叫我李白就成,祝老板在北京的造型都是我弄的。”
这人长得白皙清爽,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白衬衫也不扎进裤腰里,神色有点慵懒悠闲。引人瞩目的是他眼角下方那颗格外扎眼的红色泪痣,以及耳骨和下唇上挂着的,几个闪着银光的小环。
李枳回想起自己扎耳洞的经历,尤其扎完发炎那几天,疼得他头皮都是紧的。眼前这位,又是唇环又是骨钉,当初得多疼啊,他默默感叹。
却听祝炎棠招呼道:“吓到了?他在圈子里很牛的,整个人就是个‘剪子痴’,其他人花钱都难请,既然人家现在觉得你合眼缘,就顺便弄一弄,你现在这样太老土啦,”说着他侧过身子,笑盈盈看着李枳,“我上一场戏威亚出问题,摔到了腰,需要多躺一会儿,让老白先给我们李先生收拾一下。就在我的化妆台上吧。”
李枳往门口退了退,有点惊恐:“不是,我这趟过来不是要听你说关于——”
“没错呀,可我现在没力气跟你讲,超级困,”祝炎棠又背过身子,享受经纪人在他腰上的按摩,像猫一样闭上眼睛,“一会慢慢说不好吗?李先生不好看的话,我没兴趣说太多,黄少爷也不会开心哦。”
“你的意思是,我不收拾头发,你就不跟我说那事儿?”李枳心说奇了怪了,“这是什么神神叨叨的规矩?”
“哈哈,可能吧?”
李白笑道:“老祝,你把人小孩唬成啥样了,少说两句吧你。”他又转脸看着李枳:“真不是要坑你,就是单纯给个建议,我有点职业病。”他微微偏头,继续观察李枳,“你是头一回留长发吧,看样子不太会收拾,想剪了吗?我觉得还是短发更适合你。”
李枳毫不犹豫:“不想。”
李白放下正在擦拭的剪子,挑眉道:“这么坚决?”
李枳脸红了:“就,以前和人约好过。我今天也没这个准备。”
李白拍了拍椅背,了然道:“那成,咱折个中,就染个入眼点的颜色吧,染完了我教你平时怎么扎,保证你时尚时尚最时尚。”
李枳还是不太清楚现如今的情况,他跳脱地想着,待会儿祝炎棠和这位李白是不是就要威胁着自己办卡了?但他还是乖乖洗好了头,坐到椅子上,任李白给他围上了隔离布。因为说实在的,即便他自己这种艰苦朴素成习惯的,也觉得现在头发半长不长乱哄糟糟的模样,和当时预想的不太相符。
李白拢了拢他的发尾,在镜中和他对视:“我想出一个你适合的颜色。墨青带点灰调,这得模样水灵的白净人才能d住,头发软就更好了,看起来也低调,没人骂你杀马特。”
李枳生硬地答道:“谢谢,您是行家,您觉得成就行,完了我好打听事儿。”
李白转脸跟祝炎棠笑:“这么乖一小孩儿?”
祝炎棠貌似是通了一关消消乐,手机音量巨大,发出哗啦哗啦的喝彩声,他也笑:“是啊是啊,现在那些公子哥,看腻了咱这种妖艳贱货,都喜欢清纯系的。”
“我可比不上祝老板啊,您最妖艳,”李白转身把灯开亮,忙着调色去了,“我也没指望什么公子哥,现在真是惨到什么地步,连个固炮都难求。”
祝炎棠斜睨着他,张着嘴,无声地哈哈乐,又小声嘱咐助手再使点劲儿。
李枳这边则一声不吭。他心说,这俩人一哼一哈地仿佛知道很多,但我懒得跟他们掰扯,快点染完,我快点问黄煜斐的事。
结果,往他头发上抹染发剂的时候,李白又挑起了话头:“你是叫李枳?”
“嗯。”
“巧了,我也姓李。”
这我知道,李枳闭着眼想,为了显得不太沉闷,他嘴上问道:“真叫李白?有个性。”
“假的,”李白言之凿凿,“我叫李建国,不对,我叫李嘉诚。”
“……”
李白又问:“你是不是四中毕业的?”
“你认识我?”
“间接吧,你有个老师,叫杨剪还记得吧,他跟我提过你。这世界可真小。”
李枳瞬间想起这位杨剪老师,毕竟那人曾经在整个高中年级的学生和老师之间都算出名。教物理的,据说是北大物院毕业的高材生,却成天没个正形,最喜欢在课上讲段子。当然,这并非他出名的根本理由——杨老师名扬北京四中是因为,他曾经单挑欺负自己班里学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