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先生竟然偷偷去看了?火眼金睛呀。”祝炎棠眯起眼睛回忆,“戒指盒什么的我也不清楚,不过,饭确实是吃过一顿,是摊牌饭,散伙之后明夷哥好像又和妹妹吵了一架,找我去喝酒,骂了黄少爷大半夜。哈哈,他这种人,不敢当面骂人家,当然消气也很快。”
“但饭桌上他在笑。”
“明夷哥时时刻刻都在笑啊。”
李枳一时间有点语塞。各种想法在他脑海中冲涌,怀疑、疑惑、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盲目的高兴。他又想起黄煜斐的笑容,竟想哭了,压住眼泪嘴硬道:“可是有个问题。黄煜斐要是真这么干了,为什么一直关机躲着我?”
“这我不清楚,我又不常和黄少爷见面,肯定有他的苦衷,也许是还没做好准备?他们大家族不都是环境险恶吗,”祝炎棠关掉消消乐,袖口擦了擦屏幕上的指印,“不过,前两天我确实有和他见过一面,黄少爷可是做出了惊人之举,这也是我觉得自己必须尽早告诉你的。”
“……什么惊人之举?”
“他办了个酒会,排场非常大,和黄家交好的各路名流都去了,我也算半个名流吧,所以明夷哥把我也带去了。”
“然后呢?”
“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回归国内社交圈在做应酬,那位宝仪姐姐在宴会上笑得可开心了,好像庆幸自己的怪咖老弟终于懂事了似的,还把他家快九十的老头子请了过去。这样一来,家人,朋友,全齐了吧?可以说香港的影响力当时都聚集在那个大厅里。结果。跳舞之前,他突然站在台上拿着话筒,说,今天劳烦大家前来,是要宣布一件事,你猜他宣布什么?”
李枳怔愣愣道:“我不知道。我不敢猜。”
祝炎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说,他喜欢男人。”
“什么?”
“黄九少爷还说,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同性的伴侣,他们十分相爱,并且会结婚。亲朋们不需要再为他的婚事费心了。”
这感觉像什么,仿佛独自走了一万里冰川路,然后跳进温泉热水,这感觉就像亲眼看见自己融化的倒影。李枳完全说不出话,他掐着指肚,浑身上下只有一颗心在狂跳。
祝炎棠语气清淡,又道:“当时宝仪姐在和明夷哥聊天,听他这么一宣布,脸色煞白,他家那位老爷子,本来被几个拉着女儿的阔太太围着,人家听说黄谢两家联姻吹了,都想趁虚而入嘛,后来老先生气得直接拂袖而去了。当然你家这位黄老九也是不太在意的样子。”
李枳哑声道:“他是傻吗……”
祝炎棠滑开手机,笑道:“也许,可是这样一来,又还有谁会不要脸面地往上凑,再去撮合他和自家女儿呢?也算是一劳永逸的聪明办法。我录像了,李先生来看一看?拍得蛮清晰完整,毕竟我这种人,对八卦还是很敏感的。”
视频里黄煜斐一身戗驳领西装,海军蓝的,那种拓然的帅气,就像港片里用皮箱装好tnt炸药再意气风发走出大厦的男主角。他端着酒杯走到台子中央,一步一步,双腿漂亮稳健的线条,让人想起利落的剪刀。周遭噪音也随着他的登台静下来,接着,他身形笔直地立在柔光中,说起优雅的粤语,模样平静又真诚。配合祝炎棠刚才的解释,李枳每一句都听懂了。
不但听懂,还得刻在心尖上——果然,果然是这样,黄煜斐活生生地,就在那儿,介绍说他正在和一个男人相爱,就那么自信又坚定地说了出来,清晰又鲜明,在一片哗然之中,在灯光聚焦之下,不接受任何怀疑和反驳。
他还说,能找到那个愿意交付一生的人,是三生的幸事,希望得到祝福。
他甚至笑着邀请诸公一同举杯,不卑不亢,不刻板也不轻佻,手腕也抬得稳当,脸上闪着笃定的幸福——是因为想到李枳,想到自己在做一件承认并维护爱情的事——所以幸福吗?
李枳的手颤抖了。视频播完最后一秒,他把手机塞回祝炎棠手里,弯腰捂脸,一声不吭。他好像什么都没在想,又好像同时在想太多事。那一刻他脑海中有洋流汹涌而过,更有天神点降光辉;那一刻他不知该哭该笑;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怨言散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情绪饱和”,那些释然、愧恨、甜蜜、庆幸……一股脑地在他心口上纠缠,最终缠成一个念头:
他要找到黄煜斐。要对他说,谢谢你,要说对不起,更要说,哥,我们重新再来。
却听祝炎棠像是洞察他的想法似的,开口道:“李先生,先不要这样激动啦,其实,你现在去香港,也许还是找不到他的。”
“就算找不到,我也要去找,”李枳扭脸看他,眼圈有点红,却斩钉截铁,“找不到我就等。”
“哦?你微博上不是说马上要巡演吗?”
“无所谓了。”
“依我看,黄少爷其实并不想要你现在去找他,一是他肯定不愿意你为了他做出放鸽子的事情,二是,他现在自顾不暇,没办法照顾你的。所以你就算去了,也是一定等不到他的。”
“自顾不暇?”
“他不联系你,有想过原因吗?他推掉二十年的婚约,还公开出柜,哈哈,把事情做得这样绝,作为一个大家族正在备受瞩目的年轻少爷,会有很多麻烦吧?”
“……那这些麻烦也都是因为我。我更得和他一起承担。”
“如果他想要这样,大大可以在出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