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只能将你的魂魄与遗骨分离。”晴明微笑着说道,“能超度你和你身上的怨灵的,是我身旁这位。”
“诶?我吗?”博雅吃惊地望向晴明。
“博雅,能为他们吹奏一曲吗?你的笛声拥有抚慰亡灵的力量。”
“……哦。”
博雅从怀中取出叶二,贴近唇边,吹奏起来。
哀婉的笛声从叶二中流出,逐渐扩散开去,与夜色融为一体。
山林中的树蝉停止了鸣叫,连风也不再吹动,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了这笛声一般。
“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动人的乐声……”倒在地上的骷髅喃喃道。
骷髅周身光芒隐含的杀气与怨念也逐渐消失,变得平和无比。
晴明念起咒语,围绕在骷髅身上的蓝色幽光开始飘散,如同萤火虫一般,渐渐向天际飘去,直到最后一丝光芒也离开那遗骨。
“多谢你们了。”
那盗贼的灵魂留下这最后一句话,终于彻底消失在夜空之中。
即将破晓之时,晴明和博雅坐上了回程的牛车。
“晴明,那个盗贼的魂魄真的消失了吗?”
“嗯,已经不会再变成妖鬼作祟了,如此一来,忠胜大人也可安心了。”
“那就好。”
“不过这次能如此顺利地超度怨灵,是博雅的功劳呢。”晴明笑道。
“咦?为什么?”
“你刚才对那个盗贼怀了同情之心吧?”
“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正因为你笛声中蕴含的那份悲悯的心思,才能让那盗贼的怨灵放下执念,接受超度。”晴明看着博雅微笑着说道,“若是他不愿放下对忠胜大人的怨恨,我便只能使出更强力的手段来退治怨灵了,那样的话,并不能算是最好的结果。所以我才说,多亏了博雅。”
“我的笛声有这么厉害吗?”
“博雅,我早说过,你身上一直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只是你自己从来没意识到罢了。”
博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天际已现出一丝鱼肚白,看来天快亮了。
“呐,晴明,人究竟为何会成为妖鬼呢?”
“是因为‘咒’吧。”
“你是说,像‘骨化虫’之术那样的咒术吗?”
“不,能让人成为妖鬼的,不是术法所用的咒语,而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咒。”
“我不明白……”
“以这次的例子来说,那盗贼死去之时,给自己下了名为‘怨恨’的咒,而由此咒所化成的执念才让他不得解脱。”晴明说道,“说到底,真正让他无法往生的,不是忠胜大人,更不是什么术法,而是他自己下的咒罢了。只有当他放下执念时,咒才可以真正解开。”
博雅听得似懂非懂。
“可惜到最后,也没能知道那个会‘骨化虫’之术的人是谁,他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晴明闻言收敛起了笑容:“恐怕……是想炼制式神吧。”
“你是说,那个施行‘骨化虫’之术的人,是想将那盗贼的遗骨变成自己的式神?”
“由骨虫术而成的妖鬼,会比普通妖鬼强大许多。若是事先定下契约,术成之后便可作为式神驱使。”
“这么说来……那神秘人的确事先便让那盗贼听命于他。”博雅皱眉道,“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既会150年前就失传的秘术,又想制造那么强大的式神,到底有何目的?”
晴明望着帘缝中隐约透进来的亮光,低声叹了一句:“看来这平安京,又要起骚动呐。”
(一)心事
晴明宅邸的外廊内,博雅和晴明二人正对坐饮酒。
两人面前放着一碟撒了盐的烤香鱼,还在冒着热气。
那是贺茂忠辅送来的鸭川香鱼。晴明和博雅之前帮他解决过棘手的事情,所以每到这个时节,忠辅总会送几桶最肥美的香鱼过来。
蜜虫坐在二人身旁,见谁的杯子空了,便为那人斟上酒。
博雅端着酒杯,欣赏着庭院中的花草。
时值盛夏,晴明的庭院里开满了颜色各异的花朵——木槿、凤仙、桔梗,看似随意生长的花草却又遵循着一种微妙的秩序,随着微风轻轻晃动,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昨夜下了一场急雨,几朵尚未开放的花苞被打落在地,尚未来得及清理。
博雅出神地望着那一地残红,轻轻叹了口气。
“博雅今日似乎有些心事?”
晴明温柔地望着博雅,如蜜般的唇边浮上一丝浅笑。
“你看出来了?”
“你今天酒喝得比以往少。”晴明道,“若是平日的博雅,此刻一定在赞叹‘这些花真美啊’,而不是皱眉叹气。”
“抱歉……晴明,因为今天见到了让人悲伤的事。”
“说给我听听吧。”
“……最近一段时间,京中经常有少女遇害,今天早上已经是第四起了。”
博起自己今早的见闻。
由于“幻角之乱”后京城的重建工作大致已经完成,最近宫中也还算太平,于是博雅近几日一直都很清闲。
今天早上,博雅打算在都城内随处走走。
他带了一个随从,沿着朱雀大路一直往南,在经过七条大路的交界口时,博雅忽然看到前方有些骚动。许多百姓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似乎正在看什么热闹,嘈杂中隐隐能听到有妇人的哭声。
“出什么事了?”博雅上前问道。
虽然博雅未着朝服,但那一身乌帽直衣及身旁的仆从还是让众人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