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千帆不知道程铮对他的情愫其实早在少年时就埋藏心底了,那时候程铮时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个缠绵病榻的母亲,不得已他只能大着胆子去偷。哪想第一次他就被对方抓了个正着“小兔崽子,不要命啦!连爷爷我的钱你都敢偷,你看我今天不弄死你!”说着,大汉就操起拳头往他身上招呼,一拳一拳打得程铮连叫都叫不出声儿了,像一个破布口袋一样瘫倒在地。“住手,大叔您再这样打下去人要被你打死啦!”少年眯着笑眼拉住了中年人的手臂,“哪里来的小赤佬,当心我连你一块儿揍!”“怎么跟我们少爷说话呢你!”几个小厮冲了上来,一见形式不好,大汉立马变了脸色讪讪地松开了手。“嘿,你怎么样?”程铮的双眼被打肿了起来,吃力地都抬不起眼皮子,他勉强睁开了一条细缝,只看见了少年那灿烂的笑眼如同两湾浅浅的月牙,然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当他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小诊所里,“小伙子,你醒啦?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吗?”一位医生模样的青年人关切地问道,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儿让程铮紧张起来“医生,我没有钱的。你让我走吧!” “别紧张,你的朋友早就替你把钱付了,你就安心好好养病吧!” “我不认识他的…他,他有没有说过他叫什么名字?” “看来你是遇上好人了呀!不过他可没有留下姓名啊,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好人,真是不多见…”青年医生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感慨,程铮却一句也没有听见,只是沉浸在满满的失望里,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了…
命运到底还是垂青他的,六年后程铮终于又在街头遇见了余千帆,他帮着一位老婆婆追到了偷钱的小偷,人群里他笑的那么灿烂,双眼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形状,程铮一眼就认出了他。一路上,余千帆买了陈记刚炒好的的糖炒栗子,张记刚出锅藕,洋货铺里的鲜酿西梅,后边儿的程铮就也跟着买。他剥了一颗热乎乎的栗子放进嘴里,嗯,前边儿的人肯定也和这栗子一样的甜吧!程铮美滋滋的感觉从舌尖甜到了心里,直到到余千帆消失在上海有名的红坊戏园里。“余先生回来啦!”刚一进门,元宝就开心的跑了过来。“呐,你要的糖炒栗子,这里还有刚买藕和鲜酿西梅。”“先生怎么出门给元宝买了这么多东西呀?”“因为我遇上了一个傻子啊,他一路跟着我还以为我不知道,我买什么他就也跟着买。估计手里现在也是满满的包裹呢!哈哈,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后来,程铮派人打听到原来他现在成了全上海最出名的戏子,于是程铮就天天带人去捧余千帆的场子,送各式各样的瓜果蜜饯。他渴望他能认出他来,哪怕是一点点的印象,但是想想像他这样的人余千帆不知道帮过多少,程铮觉得自己就像地里的砂石卑微地仰望着余千帆。也许等他有了足够的地位以后他就会看见他了吧,抱着这样的念头程铮在短短一年内屡屡立功,成了日本人跟前的大红人,还被捧上了上海商界会长的位子。
即使被余千帆明确的拒绝了,程铮依然没有放弃,日日送花篮为他捧场。而余千帆也只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陪他唱戏喝茶。周围的达官贵人莫不以为余千帆已经是程铮的人了,都纷纷前来向他表献殷勤,余千帆在上海的名头更劲了。期间,他的上线山茶向他下达了三次命令,靠着自己本身的交际以及程铮这层关系,余千帆搜集到了不少的情报,摧毁了日军在北方的一些秘密兵工厂并成功将上海商会一些投靠日本人的不良奸商拉下了马,大大改善了商会坐大的现状,有越来越多的商人不再愿意与日本人同流合污做亏心的买卖。如此大的动静让日本人大为震怒,为什么书生每次都能知晓日本人下达的商会任务?逮捕代号为书生的地下党员成了76号的首要任务,目标范围锁定在上海商业委员会。
得到风声的商界名流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被当作了嫌疑犯,性命不保。急于立功的程铮参与了汪伪特工组织的抓捕行动,根据线人的举报,抓获了多名隐藏在上海的地下交通员。阴暗的审讯室里,程铮正在审讯着犯人。又一轮鞭打结束后,名叫彭立国的犯人奄奄一息得垂下了头。一盆冷水浇下去,程铮走近了对方“还是不说吗?我很欣赏你的骨气,但是这儿是76号,这里要么是会张嘴的活人要不就是沉默的尸体。你还年轻,你想想你还有家人、朋友,说不定还有妻子、孩子,你忍心看着父母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吗?!” 彭立国轻蔑地看着他,“呵,别多说废话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知道他一心求死,程铮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的父亲,他一把拿起煤炉里滋滋作响得烙铁就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