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秀听她说完顿时哭了起来,她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样,但胸中一块大石落地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她捏住袖口胡乱地擦拭苏沐橙脸上的血迹——苏沐橙想离开这里了,这真好——或许她从留下来开始就一直在期待离开,只是苏沐橙一直在这里,她便也不想独自离去。如今苏沐橙主动提出来,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那么重要了。这说起来实在不够光明正大,但却已经足够磊落:她就是喜欢这样,谁能说她什么。她的确是个喜欢感情用事的女人,她愿意为苏沐橙硬着头皮留下来当然也愿意一起离开,这原本就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1月19日凌晨,炮火稍歇。回到地下室躲避轰炸的楚云秀与苏沐橙不敢耽搁,立即起身与房东太太告别。后者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无甚反应,但长时间的沉默完全暴露了她的担心——这时候想要离开b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尽管她们看起来并不因此感到紧张。楚云秀笑着把防化服等一系列物品交到她手里,一个劲儿用阿语重复谢谢。
“你们真的要走吗?”房东太太问道,她这话说得又快又糊,隐隐透着哭腔。楚云秀听得毫无头绪,茫然地回头寻找苏沐橙的身影,“沐橙?这个……我听不懂她说什么。”
“怎么了?”正在清点物品的苏沐橙闻言走来,对房东太太说:“什么?”
“你们真的要走?”
苏沐橙表情微动,接着平稳地说:“是的,我们要离开这里了。虽然看起来不太理智,但我们有必须走的理由。非常抱歉,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房东太太叹口气,迅速地回到开战那天平静悲悯的模样,显然对这结果并不意外,“我刚刚去看过你们的车,她的那辆不行了,你的那辆或许还可以。”
“好的。”苏沐橙轻轻拥了一下她的肩,“非常感谢你对我们的照顾。”
“快走吧,”她从苏沐橙的怀里退开,迅速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们,“在那些恶魔还没扔更多的炸弹下来之前离开。”
b城于一夕之间陨落,街道上散落着各种形状可怖难以辨认原样的残骸,曾经繁华的首都变成充斥着绝望的废墟。开战后的i国犹如一座孤岛,所有交通方式都已中断,只有一条通往边境的公路还没有完全封闭,此时想要离开除此之外无路可走。但它两侧是i国的无线电阵地,随时都可能遭遇来自联军的武力打击。熟悉道路的苏沐橙一边思索可能存在的第二方案一边驾驶,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把车开上那条路。
轰炸过后的公路上十分冷清,路两侧的黄土掩体里埋着轻型装甲车。涂上迷彩的军用吉普迎面而来绝尘而去;偶尔也有巨型油罐车经过,颠簸着留下数道沉重的黄土痕迹。道旁设有关卡,头戴包了迷彩布的美式钢盔的值勤士兵呈警戒姿势叉开两腿,举起手中的意式□□拦截所有无军方标识的过往车辆查验证件——证件不合格者一律不得通过。
苏沐橙透过车窗看到值勤士兵从她们的前车里不断提出形容狼狈的i国难民,回头对楚云秀说:“我可能走不了了。”
正低头在包里翻证件的楚云秀闻言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你看前面那些站在路边上的人,”苏沐橙指了一下前方,平静得好像事不关己一般,“我们不是唯一想逃出去的,你凭护照脱身可能性很大,但我就不一定。这条路直通y国首都a城,如果我被扣下的话,你就开车自己走。”
“你逗我?”楚云秀捏着自己的护照,几乎想把那小薄本甩到苏沐橙脸上去,“当我是傻的吗?被扣下能有你什么好结果?”
苏沐橙比了个手势示意楚云秀冷静,“没什么好结果,叛国罪是轮不到好结果的。我也不想这样,可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很可能走不了。”
楚云秀咬咬嘴唇,忽地把手中的护照摔到苏沐橙手里,恶狠狠地说声“等着”便又继续从包里翻找些什么——不一会儿她摸出两张有些磨损的纸,其中一张是中阿双语印刷的回国证明,另一张纸像是证件内页,已经预先盖上了骑缝章。她放下摄影包把纸拍到腿上,接着抬头瞪苏沐橙,“照片有没有?”
“你这是干嘛?”苏沐橙劈手夺过那两张纸,“这会给你和大使惹麻烦的。”
“到时候再说,”楚云秀干脆利落地把回国证明和临时护照又抓回来,从衣袋里摸出支笔开始在上面写苏沐橙的相关信息,“生日血型工作单位——我知道你有照片,快点给我。”检查证件的i国士兵离她们越来越近,苏沐橙只得从上衣夹层里找出照片递过去。后者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胶水,在纸上随便涂抹两下就把苏沐橙的证件照贴了上去,嘱咐道:“等会儿你什么也别说。”
很快持枪的i国士兵就走过来敲车窗,低头挨个打量一眼后用英语要求她们提交证件接受检查。楚云秀按住苏沐橙递上自己的护照,对方神情莫测地在记事本上记录完她的信息后指着苏沐橙问:“你的呢?”
“这里。”楚云秀把那张刚贴上照片的临时护照和回国证明一起递上去,“她是我的司机和翻译,护照前几天弄丢了。”
对方怀疑地瞥了眼苏沐橙,抖抖那两张纸冷冷地说:“这不能证明她的身份,她不能离开。”
苏沐橙眉心一跳。她的战地经验的确相当丰富,无论是搭防毒室还是用枪都游刃有余,但提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