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利文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古怪的笑容,更像是脸颊的痉挛。“不,我不想。知道又能怎样?死了的已经回不来了,而活着的却总有一天要死。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要了。这一辈子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对任何人、任何东西,我都已没有希望。”
10
朱利安回到雪松山丘旅店的时候心情不太好。单单是头皮被啄破,头发被剪掉并不会让他感到沮丧。科利文老爹的话语里充满宿命感,一个应该曾经藐视命运的人在他衰老的时候不仅无力支持自己的ròu_tǐ甚至无力支持自己的精神。这使得朱利安很不舒服。因此当他获得允许走进旅店经理赫伯特·沃恩施泰因的办公室时仍是一脸的严肃。
“我有什么事情可以为你效劳吗?朱利安·雷蒙先生。”赫伯特首先开口。
朱利安看着赫伯特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在双方都知道谈论的事情会引起不愉快的时候,这样的微笑只能给人以虚伪和滑稽的印象。“有的。我需要借用一把钥匙,只有你这里有。”
“哦,这样啊。”赫伯特仍然保持着微笑,“我办公室的钥匙?保险柜的钥匙?私人抽屉的钥匙?某个女房客的钥匙……?”
“你在开玩笑吧?”朱利安冷笑一声,“我要的是c307房间的钥匙,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是的,我知道。而且我不会给你,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
两个人默契地笑了笑,目光相遇,仿佛利剑交锋,互相之间都被对方眼睛里的坚决所震动。
最后赫伯特开口说,“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对c307房间这么感兴趣呢?”
“你是主人,难道不知道那里面的秘密吗?”
赫伯特又笑了。“不,”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让朱利安感到奇怪的是,赫伯特在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是真诚的。这让他有些纳闷。“你听说过白狮的传说吗?”朱利安问。
“我知道。”
“你没觉得这镇上发生过的神秘的死亡和白狮会有一些联系吗?”
“对不起,我到这镇上的时间不超过十年,很多事情并不了解。我觉得你是在耸人听闻,先生。”
朱利安严肃地摇了摇头说:“我看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那么……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人站起来,互相漠然地握了握手,接着朱利安离开了赫伯特的办公室。
12
蕾妮·霍斯塔托娃的医疗所这天非常忙碌。先是治疗朱利安·雷蒙头上的伤口;接着巴宁太太的病情因为天冷的关系加重,霍斯塔托娃联系市里的大医院,准备在道路情况转好之后转院治疗;大腿受伤的伐木工格尔涅最近恢复得很快,整个下午尼古拉都在给他做检查并帮助他进行康复锻炼。而在此期间,不少因为气温持续下降而患上感冒的老人和孩子也来到医疗所看病。小小的诊室里人来人往,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将近下班的时候才结束。
当最后一个病人取完药离开后,霍斯塔托娃倒在诊室的沙发上,闭着眼睛,手指揉着太阳穴。这种突然忙碌起来的日子对她来说是常事。一个小镇的医疗所,要么什么事都没有,要么就所有的事情一起发生。她早已习惯了。但是,那种随着忙碌而来的疲惫的感觉这几年却越发严重起来。如果在十年前,这些工作都不算什么,她完全可以利落地一个人干完,可现在她有一个助手尼古拉,有一位女护士和一位护理员,却仍然觉得疲惫。
她知道这疲惫不单单产生于ròu_tǐ上,还产生在心里。十年的时间让她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同时也让她的生活变成了一条往复航行在两岸间的驳船,日复一日没有变化,每天驳船会搭载一批人,送到对岸,再从对岸把另一批人送回去。上船,航行,下船。
霍斯塔托娃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她明白做医生的职责。可即便如此,看病也已经成了一种机械化的过程:看诊,处置,开药。每天莫不如此。偶尔会有一些突发的急诊,才会让她集中全部精力。尽管急诊是讨厌的,而且总发生在节日或者夜晚,但霍斯塔托娃却觉得在这时候生活产生了变化,就像平原上突然出现了大裂谷,尽管有可能不小心掉进去,却也是出乎意料的景观。
但急诊并不总出现,因此,在大多数时候,她必须自己找事做填补空闲时间。霍斯塔托娃给自己安排了进修课程,各种技术考试,在市里举行的学术会议。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到大医院工作或者为了升迁。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总喜欢胡思乱想,要么幻想未来,要么回顾过去。这对霍斯塔托娃来说都意味着痛苦。未来对她来说只是今日的一个个翻版,而过去对她来说是一堆被撕碎的破布片,挂在树梢上,落满灰尘,被日光晒得褪了色并随着树木的生长离人们越来越远。
是的,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护理员已经走了。因为巴宁太太和格尔涅都回到各自家中,过一会儿女护士和尼古拉也会离开。房子里将只剩下她一个。她会关闭医疗所,上楼,给自己做晚饭,看电视,做一天的工作记录,查看网络上的医疗动态,最后睡觉。一天就这样过去。十年就这样过去。
霍斯塔托娃仍在揉着太阳穴。她觉得不舒服,今天看了好几个感冒患者,也许她自己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