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窗外的阳光透了进来,投在他面上,刺得眼中一痛。郭逸这才发觉,已是大早上了。
“怎地肃恭并未过来?应是觉得心中有愧才不敢来罢。”郭逸自语着,翻个身下了床,揉揉躺得酸疼的臂膀,他随手将脑后长发束好,拢拢衣衫便出了房门。
甫一出房门,便见着慕容厉那副笔挺的身姿。他正在院中晨练,用的正是拳脚,最平淡无奇的招式,故不曾发出任何声音,亦不曾扰着一夜未眠的郭逸。
郭逸顿在原地看了一会,见慕容厉已有收拳之势,便想仔细问他究竟是否有何遭遇,才突然性情大变。哪知慕容厉停下拳势便径直往他走了过来,既不如往常般低声下气要为他充作侍从打水擦面,亦不同午夜时那般下跪认错求他责罚。
反倒是大大方方,四平八稳的站在他面前将他仔细打量一番,从头至脚,再由脚到头,才皱着眉道:“懿轩你可是整夜未眠?早知我便不至等这许久了。”
郭逸闻言,刹那间竟有些恍惚感:怎地这慕容厉经此一夜像是变了个人,如此陌生?……还是说,他原本便是如此,只不过前几月那副尊师乖顺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他呆愣的功夫仅只一弹指间,却还是被慕容厉察觉了。
慕容厉肃容躬身道:“肃恭深知,懿轩必有满腹疑问。但肃恭如今不能讲,亦不敢讲。待肃恭弄清事情原委,自当一并如数告之懿轩。”言毕,他抬头又走近了些,呼吸喷在与他近乎同样身高的郭逸面上,略显粗重。
郭逸不自觉便有些眩晕感,脚下便后退了一步。
慕容厉欺前一步,突地扬出一道灿烂的笑来,双眸紧盯着郭逸毫不避让:“至于为何突然只称懿轩,自是因着太傅已知晓肃恭的武艺早堪出师,再不必以师徒相称了。”
“啊,那么,侯爷便是出师了罢。”郭逸淡淡的答应了,有意无意间避开那双黑眸,避开了心中那抹失落。
“懿轩,肃恭仍未说完。”慕容厉声音转柔,并无午夜时那般嘶哑,可听到郭逸耳中,却像被提醒了一般,满目警惕的望着他:“何事?”
慕容厉眼睛都眯了起来,笑道:“不作师徒,便无需再拘于师徒之礼,无需再事事借师徒之名,无需再提什么孝顺,大小事俱可互相照应,无需多礼,无需解释,无需懿轩绞尽脑汁想法子罚肃恭,岂不是更好?”
郭逸张了张嘴,一时倒想不出有何不妥,便点点头道:“听上去,确是不错。”
慕容厉笑得更开心,爽朗的笑声在空中飘散开去,惊飞了青松上偷偷歇息的鸟儿,带起呼啦啦一片振翅之声,只片刻便飞得仅余几个小黑点。
笑声嘎然而止,慕容厉面上笑意亦转变成有些扭捏却又似十分紧迫的样子,看得郭逸又有些愣神。
郭逸听到面前人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又附到自己耳边来,轻轻呼着气小声道:“至于夜间懿轩所言之脂粉味,肃恭亦是身不由己,全然不得动弹之下,才染上去的。”
“噢……”郭逸恍然,不自觉便被慕容厉牵住了思绪,满脑子又被午夜间那尴尬暧昧填满了。而他面上,亦不知不觉间又浮起少许晕红。
只不过这情形只持续了一会儿,郭逸便回过神,轻咳一声避开了慕容厉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的声称要去洗漱,请侯爷自便,便又避到后面庭院中去了。
慕容厉站在原地,望着那依然一身白衫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浮出个苦笑:懿轩,你何时能将你那天纵之才、敏锐感官用于自身处境与情感之上?你竟不知,你遗落了曾最为珍视之物?肃恭如今,究竟是将翠玉笛还你,还是藏起它来才妥当?哎……
纵然他如此感叹,可当郭逸慢悠悠踱回居住时,早不见了慕容厉踪影,只一支翠玉笛放在卧榻里侧,就像从未被郭逸带出去,更未曾遗失过一般。
不知为何,未见着慕容厉,郭逸竟轻吁了口气。可他紧接着便发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作甚?他不作我徒弟,我便不敢见着他了?不成,我还得去他府上看望适儿!
一面想,郭逸一面将翠玉笛重新放入怀里,又看看外面时辰尚早,便出了房门在庭院里练了一套掌法、一套剑法。
掌法仍是那套软绵绵的,剑法亦仍是那套对付狼王时使出来的招式,俱都不曾动用内力——他也还算记得自己才解毒不久,不便滥运内功,纵是练功修习,亦宜以休养益气为主,拳脚活动身形展开为辅,且不宜心绪不宁,更不宜……想到此处,他不由叹了口气,看了看怀中露出一截的翠玉笛,暗自数落自身:不宜伤怀,不宜连日不眠不休,不宜饮酒,不宜饥饿,这一日一夜中,竟是样样俱违了,唉。
自省归自省,练完早课,郭逸照常换了身文衫便去到后面拉了个侍卫相询:可知定国侯是否回府?府邸建于何处?逸欲前往探望幼子,可需往陛下处告知一声?可会遇到侯爷?
那侍卫听着郭逸一连串问题,张大了嘴半晌不曾说话,直至郭逸不再盯着他,还叹了口气准备再问他人时,才猛的惊醒过来,咧着一张嘴一边笑个不停,一边忙不迭的答了郭逸一连串的疑问,还没忘加上一句:太傅,侯爷不是方才刚走么?怎地这般快便要去府上探访了?
问得是笑嘻嘻的,眼中还带着些许莫名的兴奋。
郭逸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才好,终是摆手谢过,自行出了凤吟轩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