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等我?”
“……”
“你会等我多久?”
“等你过来。”
“我不会来的。”
方兰生没有接话,只是微笑的目送瘦小身躯如晨雾般消散。
丝丝疼痛扣入心弦,他环视四周,空茫茫一片,笼罩的紫雾教人看不清脚下路,他想他知道这是哪里了。
他侵入了那个孩子的梦境。
☆、魂归
冰霜漫布的狭窄幽暗的石洞内,一个瘦弱的孩子跪坐在石床前,双肩抖动,时而发出抽泣声。
石床上躺着一位端丽的女子,冷冰冰的躺在那里再无生气。
韩云溪止不住的哽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娘……”
“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好多话想跟你说……”
头重重的磕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母亲没了,族人也没了,这偌大的天地,只剩下他孤独一人。讽刺的是,他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更讽刺的是,就连韩云溪自己亦将消失。
烈火灼烧般痛苦伴随着恐惧与虚无充斥在身体内,像是一场狂野的风暴即将将他吞噬殆尽。
身体阵阵痉挛抽痛,韩云溪伏在地上,苍白的脸颊贴在冰冷的石面上,冷汗打湿鬓边的碎发黏在脸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徘徊于生死的边缘,脑海奇异的放空,虽不甘心,但是却有种古怪的熟悉感,仿佛这样的景象在很久前也曾发生过,然而这份熟悉感颇有违和之处,究竟是哪里……
他是谁?还是韩云溪吗?韩云溪是谁?
无数的问题充盈脑海,下一刻又如轻烟消散。
疲倦感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愈发沉重,即将睡过去的瞬间,窸窣的脚步声响起,那声音不大但在幽深静谧的空间内尤为刺耳。
少顷响声静止,头顶一片阴影投下,似是无法忍受这片沉寂,韩云溪勉力撑起摇摇欲坠的眼皮,素色的人影毫不意外的倒映于灰暗的眼眸间。
是他……
啊,是他。
仿佛理所当然,这个人的到来。想触碰这个人,似乎这样就能消除自己的痛苦。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握到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温暖,那是一双冰冷修长的手,忍不住一个激灵,到底没能放开。
“我娘死了。”
方兰生静静的听着眼前这个孩子以苍白悲凉的口吻,叙述着。
“小婵也死了,还有三水哥,秋爷爷……所有人都死了。”
“你还活着。”方兰生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
“不,我已经死了。”
眼神一滞,方兰生的诧异一览无遗,“你想起来了……”
韩云溪苍凉的笑了:“如果我想不起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这是我一直在犹豫的事,记忆有时是痛苦的根源。”
韩云溪颓丧的垮下双肩,眉宇间的灰暗肉眼可见。
“但你不会死。”
素衣青年以温润坚定的口吻说着,让人不由自主信服。
韩云溪怔忡的凝视方兰生白皙的脸上绽开的温暖的笑容,似极乌蒙灵谷山崖间绽放于晨雾中的不知名的白花。
“我不会让你死。”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瞳孔收缩,青灰的嘴唇微微抖动:“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同伴。”
随着如珠玉般的嗓音落下,周围压抑的幽暗也层层破裂,自裂隙中射出久违的光亮,那光比太阳还要耀眼夺目,肆无忌惮的投射到每个角落。
天地变幻,再睁开眼时,乌蒙灵谷,红叶湖,幽闭的洞窟已成梦影。
他的面前只有素衣青年和母亲迷失的魂魄。
妖冶的红色细长花瓣从眼前飘过,那是韩云溪无比熟悉的景象——忘川篙里。
“云溪,你在哪里……”那个魂魄悲戚自语,神情迷惘,“我的孩子,云溪,我对不起你……”
“我想起来了,我找到了我娘,但她却不认识我了。”
韩云溪站直身,身体难以忍受的疼痛也随梦境的终结消失,他端详母亲的面庞,早已不复记忆中端庄美丽的模样,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失去孩子可怜的游魂。
“娘,我在这里。”韩云溪伸手去抓母亲的衣袖,却宛如一层空气触不到实物,他出神的凝视自己微透明的指尖。
方兰生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道:“看来我们得走了。”
“不,我不走,我要陪我娘!”
在对面人平静视线的注视下,韩云溪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般,怒吼道:“离开这里有什么意义,活着又有什么好处,你要找的根本不是我,你的同伴也不是我!”
“……我是你的同伴。”
韩云溪神色冰冷,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讥诮的吐出两个字:“骗、子。”
方兰生脸色苍白,然而神情从未有过的凝重,他重复道:“我是你的同伴,我找的是你。”
“我觉得我会相信吗!我早就死了。”
双肩蓦地刺痛,一双白皙细腻的手紧紧覆在他幼小的肩膀,力道过大手背上青筋暴出,可韩云溪没有叫痛,他的全副心神都被眼前的男子吸引了。
明明微笑着,却像哭泣一般。
“不会的,相信我。”
“他,或者说是我,很重要吗?”韩云溪听见自己这样问。
方兰生眉眼温柔,郑重答道:“很重要。”
韩云溪抿紧唇,手指绞着衣角,局促的站在原地。他知道这个男人没说谎,然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徜徉心底,他歪过头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