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华掌柜?”
“华掌柜只是漠某众多身份中的一个,如今司徒大人令我助卿明公子一臂之力,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做棺材店掌柜了吧。”漠晟凤眼微眯,笑容晴朗,怎麽都让人觉著舒服,“今夜的华掌柜就是别的兄弟所扮,和漠某再无瓜葛。”
卿明早就知道内卫中有一夥人被称作傀儡,扮作他人惟妙惟肖,即便是血肉至亲也分辨不出,很是神秘,今日听漠晟淡淡讲来,仿佛寻常事情,多少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来。
“漠先生莫非是傀儡中的一员麽?”
漠晟微微一笑,“正如卿明公子世代都是优伶组中人,漠某从祖上起便效忠内卫,担起傀儡组,至今已经六代。”他从怀里掏出同样是柳云斋制的纸,递给卿明看,“司徒大人交代了,要和你表明身份,坦诚相待,若非如此,这次北地之行怕回无功而返。”
所谓优伶组,本是内卫中隐身秦楼楚馆的一群人,以卿明为论,每代之中至少有四人为内卫所用,或入戏班,或进青楼姑馆,连军妓中也有优伶组的人。此外,士农工商中也有白衣组,稻禾组,匠人组和商会组,其中潜伏内卫从人更多,简直到了随时可以调用的地步。
比起神秘莫测的傀儡组,优伶组并无什麽出奇之处,只不过是暗面里的明面,远比不上暗面中的暗面之傀儡组来得重要。卿明再用眼去看漠晟,不知此时前往北地,为何非要傀儡组的人同行。
“司徒大人说到了时候便知道了,还请卿明公子好好享受旅程才是。”漠晟从车厢的壁橱中取了茶叶瓜子,又从门帘旁拿了盛满热水的皮囊,稳稳得泡了,倒了杯给卿明,“这车厢底簧是匠人组的高人所制,就算路途颠簸也稳得很,所谓良辰美景奈何天,偷得闲事自得闲,你说是也不是?卿明公子。”
漠晟左一个卿明公子,右一个卿明公子,客客气气,这先前的生疏也慢慢解了。还未出了京城地界,两人已经成了茶友,倒是完全在司徒章的意料之内。
《美人恩》第五回 朝颜1
寻常从京城到幽州也要十几天的路程。漠晟卿明一行,仗著马匹的脚力不凡,第十天夜里头就进了幽州地界。一进幽州就有人相迎,漠晟把卿明留在车里,叮嘱千万不可露面,自个儿倒掀起帘子下去了。
卿明听外面人声,约摸来了五六个人,又听漠晟和为首的说话,便明白这些个都是特意从范阳赶来的接应。
他们说话声音很低,完全听不清楚在说些什麽,所幸卿明本也不想听,只在最後听到有人道:“漠先生是先进范阳还是去落笔山庄?若是先去范阳,正好一同前往。”
漠晟答道先去落笔山庄,范阳那边等过几日再去。如此作答似乎在来人意料之中,卿明听他笑得有些个不怀好意,正有些纳罕,却听漠晟道:“苏公子是顶可靠的人,在那里落脚最是妥当。” 他虽言语温和,却藏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待到那些个人骑著马走远了,漠晟才上了车,吩咐车夫快走。卿明瞧他略有怒容,仿佛压抑著火气,於是便不多嘴,自顾自合了眼休息。
一夜无话,清晨时分马车弃了官道拐进山路,一路上鸟语花香,竟比京城更有春韵。卿明被鸟鸣声惊醒,揉揉睡眼,见漠晟早打扮清洁,换了衣装,兀自坐在一旁看书。他见卿明醒了,只说不会儿就可到落笔山庄,卿明回想起昨夜那些人笑得诡异,心想不知道这落笔山庄是什麽所在,莫非是什麽不正经的地界不成。
照理说卿明出身戏班,什麽事情没见过,正经的,不正经的地方京城里也多得是,从未让他如此不安过。他心中翻著十七八个念头,就连马车停了,也未马上察觉。漠晟先下了车,然後招呼车夫去了凳,把卿明扶下来。这是照司徒章信上交待的行事,务必让人觉得卿明娇弱可怜,万万不能露出武功的痕迹,否则许是会坏了大事。好在卿明本就善於扮演弱质女流,装娇弱也是极自然的事。
话说卿明下了车,眼前是个高大的门楼,匾牌上是金粉的落笔山庄四个字,再看门口,有十几个丫头老妈正跟著个中年汉子正开了门出来,瞧那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漠晟是这里的熟人。那中年汉子几步来到两人跟前,大剌剌行了礼,“漠先生你可来了,我家爷早几日就在问……这下可好,可是救了人命了。”他看也不看卿明一眼,仿佛漠晟身边的不过是个摆设。
卿明也不生气,该做哪些,不该做哪些,他心里明镜一样,一个奴才狗眼看人低又有什麽关系。他带著笑,眼睛盯著漠晟,只见一路上从容淡定的漠先生竟淡淡露出苦恼的神色来。
“你家老爷身子又不爽利了麽?可曾请了大夫来瞧?”漠晟道:“现在可好些了麽?起得来床麽?”
“找了幽州最好的大夫,节度使大人领来的,是个胡人。”他突然噤了声,好像说错了话似的,瞧漠晟面色尚好才放低了声道:“说是色入骨髓,坏了筋骨,要多调养,禁了那事儿最好。”他又在漠晟耳边说了些话,卿明虽不知究竟是哪些内容,但看著漠晟脸色越来越苍白,也明白断然不是什麽好事。
忽然一阵清香随风而来,难以形容的雅致,又听到有人清冷冷开了腔:“大清早不进来,在外面扯什麽闲谈,莫非要在外面摆下桌子,上了点心吃茶麽?”卿明寻著声用眼去看,只见个细条条的人影站在大门口,裹著件羔子夹袄,身子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