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第八回 野菖蒲2
司徒章已得所需,便不再逗留,他饮了几杯茶就拱手告辞,带著侍从骑马走了,留下文散生一人在亭中歇息,夜色黄昏方才回府。
昨夜未得好睡,白天里还要应付司徒章,文散生只觉得浑身散了架子,只想马上躺倒才好,他慢慢踱回书房,却见西宁王世子支了下颌,靠在胡床上小眠,神情安详,与清晨所见判若两人。文散生不忍将他吵醒,轻手轻脚取了东西,转身欲走,他刚回身,就听见有人道:“你还未吃饭吧,一同吃饭如何?”那声音沈稳优雅,顿时定了心神,文散生回过头来看,对那世子微微一笑,应道:“既然殿下相邀,文某恭敬不如从命。”
西宁王世子下了胡床,来到文散生身前,按了他的肩膀,责怪道:“莫非我对你不好,你便不当我是你大哥了麽?什麽殿下殿下的,听起来好生别扭。”文散生心中苦笑,他早知此人阴晴不定,时好时坏,虽然此时温柔若此,何时翻脸又不知道。
少歇下人把晚饭送入书房,几样素菜,两碗米饭,西宁王世子道每日荤腥,吃得有些乏腻,偶尔用些素菜,也好清净肠胃。文散生见有道菜是北地的胡瓜,在京师中算得稀奇,便道:“这胡瓜如此新鲜,莫非是北地商人带来的麽?”
世子道:“据说是文大人相熟之人送来,随此瓜而来还有封书信,”他放下筷子,从怀里抽出个绢袋,递於文散生,“不告而得,还请见谅。但若被无关人等瞧见,多生枝节岂不麻烦。”文散生窥见绢袋上有些污迹,仿佛是凝血,他定了定神,解开绳子取出丝帛,只见上面写著遇火成灰的字,当下心中了然,他对西宁王世子笑笑,轻声道:“今夜此时,绍阳殿公也该住进泰丰镇吧,不知今夜之梦,是否平安。” 西宁王世子端起杯酒,他看外面星光黯淡,满庭草木随风乱舞,喟叹一声:“庆父不死,鲁难难平,即便他是百年难遇的英才,也是生不逢时啊。”文散生听他这麽说,也只好点头,
此时千里之外,泰丰镇上,秦绍阳一行刚用完夜饭。端午将近,白日里天气干热,到了夜间却极为凉爽。秦绍阳多套了件衣裳,带了名随从出了驿馆,不消半刻就来到大街上。这泰丰本是幽州道上重镇,它一边依靠运河,一边榜著幽州道,不但与北方大辽各部均有往来,和江南漕运关系也极密切,是以即便到了夜间,仍是熙来人往,热闹非凡。秦绍阳信步街头,忽见前头有处楼馆飞檐华彩、红灯高悬,与周边的房舍截然不同,仿佛是个fēng_liú处所。他遣随从问了路人,才知道是新开的一处书寓,名叫燧光楼。
所谓书寓就是妓馆,无非象姑妓女皆非俗品,价钱也要比寻常地方贵上许多,秦绍阳也因同僚往来去过几次,但他公务繁忙,加之天生冷淡,对男女之事便有些兴致寥寥。秦绍阳与随从路过那燧光楼,却不停留,只是一路往前,不想方走过不到十余步,便听到有人在身後叫道:“那边不是秦家大爷绍阳公子麽?”秦绍阳知他叫的是自己,却不想应答,他看了随从一眼,示意莫要回头,只当没听见就好。那随从颇为伶俐,低著头只顾走,直到有人拦在跟前方才停下。
拦在前路之人约有十余众,皆是黑布缠头,身材剽悍之徒。秦绍阳见他们目光闪烁,腰里有物事闪光,心知绝无善意,便冷冷道:“几位拦在路前,不知有何贵干?”那为首的大汉哈哈大笑,粗声道:“你个小细娘,胆子倒不小,莫非离了京师就没人认得你麽?”秦绍阳心中一动,此次他微服前往幽州,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如今听此人说话,仿佛认识自己一般,便道:“这位英雄,莫非我们以前相识麽?”那汉子见他面无惧色,心中居然有些佩服,可是受人银子,怎肯将他放过,於是哼声道:“大爷我倒是不认得你,认得你的人可是燧光楼的妈妈,她说你是捐款私奔的雏儿,还欠著万把银子的卖身钱。怎麽?你敢不认?”
秦绍阳此番才知道这大汉是来捉逃跑的象姑,并非为自身而来,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等是非地界更该早早脱身,於是面露笑容道:“这位大爷认错人了,我二人从京城而来,今日方到此地,绝非你所寻得什麽雏儿,还请让我二人过去罢。”
一番话说得漂漂亮亮,合著他体态fēng_liú,目光如星,居然让那大汉起了怜爱之意,凶煞之气顿时消减,但腰里的银钱硌著,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位哥儿说话漂亮,俺也不好说不信,但是受人钱财替人办事,还请哥儿不要让俺们为难。不如和我去燧光楼离说个清楚,也好清爽赶路不是?”秦绍阳看他坚持,周围看热闹的人又多了些,恐怕徒惹麻烦,便对随从道:“你先回馆驿,我这边事了後再回。”那随从道这怎麽好,却被秦绍阳一眼定住,只好先走了。
这边秦绍阳由那大汉引著来到燧光楼前,只见前门是个江南气韵的月亮小门,偏偏用了北地五光十色的琉璃瓦做顶。进得门去,是个十五步深的院子,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