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散生瞧这情形,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但该说的仍是要说:“六公子既然进了京城,又带了这样的书信前来,秦大人不怕在下拿你作质,逼他就范麽?”
秦柳仿佛早知道有此一问,嘿然道:“要杀要剐要关要奸全凭文大人做主,本少爷早就享受够了,苦倒没有吃过。若是文大人不怕日後我家兄长借口报仇,杀剐奸关你家族人,有什麽招数自管上来好了。”秦柳说的轻松快意,文散生却笑不出来,他自从龙儿出世,心中便对秦绍阳惧意莫名,虽然面上逞强,心中却无法平静如初。
“在下不觉得秦大人真会为六公子报仇,坊间传说你家兄弟三个,都不是秦南川亲生,可是真的麽?”
“是亲生如何?不是亲生又如何?”
文散生道:“若是亲生,便是骨肉情深,六公子为我所杀,秦大人说不定会病情加重,一命呜呼。或者怒火攻心,立誓为你报仇,或者暗藏杀心,卧薪尝胆,运筹帷幄,杀了我等,也算还了骨肉情债罢。”
秦柳道:“文大人,你杀不杀我都不会乱我家兄长阵脚。即便他是我亲大哥,即便他最疼我这不成器的弟弟,也不会为我死活改变计谋。我们兄弟三人不是什麽骨血亲人,但是你若杀我,就会给我大哥多个理由杀你全家,如若文大人不信,不妨试试。”说罢这些,他深施一礼,步履轻捷走到门首,临了回头对文散生道:“在下仍住家里,若文大人想捉我,还请事先告知,以便在下打扮体面,免得丢我家大哥的脸。”
美人恩 第十五回 牙狼2
文散生看他离去,也不阻拦。秦柳由管家引到边门出去,他刚一出门,就有重火从门边过来,问道:“公子你还好麽?”
秦柳仰了脸,满面泪痕,攒了笑道:“大哥果然厉害,区区授意就掐了文散生的咽喉,只怕日後他再用我,也是前後想明白了的。”重火叹了口气道:“辛苦公子了。”
秦柳只说无妨,兀自上车走了,重火也不停留,自然追随而去。
一切都被双金眼收入眼底,那人待到秦柳一行去远,方才飞入文散生的宅子,几个起落就到了西边客房。文散生还未离去,支著下颌看秦绍阳的手书,不妨有人进来,抬眼一看竟是梵天。只见他耳边六个金刚钻儿闪闪发光,却不比他双眸更为闪亮。此等眼光之人,不是血气过剩便是yù_wàng深厚,并非寻常人等可以相比。
梵天褪了外袍,露出一身白来,胸前胸饰繁复,竟是赤金火纹嵌著血红的宝石若干,手腕脚踝处也套著赤金嵌宝,与他化外衣衫并在一处,居然说不出的耀眼。文散生久居中原,虽熟读方外图志,却不曾亲身去过,所以梵天所属族类,对他终究是陌生得很。
文散生看他捏了杏干送入嘴里,唇角微翘,居然有些顽皮,便问:“梵天公子去而复返,所为何来?”
梵天道:“外面那些中原人很是讨厌,住个客栈也要问东问西,梵天既然是文大人召唤,就该住在文大人处所。过去秦大人征召之时,梵天也是住在他府里,多蒙他照拂,很是周到。”
文散生冰雪聪明,怎不明白他话中有话,便道:“梵天公子就住在这边,文某虽穷,待客之道却也明白。只是此处不慎方便,我在城郊有处别馆,可凑合住住。”
梵天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嘿然道:“文大人好生小气,莫非是怕那西宁王世子误会不成?”
文散生默然不语,那梵天倒也不再多说,只继续剥了杏干就著茶吃,不知不觉外面已然漫天大雪,直弄得天地茫茫,什麽也看不清了。後来管家进来,说有西宁王世子下书唤文散生过府一谈。文散生忙整衣起身,却听那梵天道:“那人血脉多是不祥之人,看在你手持天魔令的份上,梵天不如送你句判词如何?”文散生本不相信,却鬼使神差凝神去听,只听梵天清凌凌说了句“繁华散尽”便再无下文。
这天夜里,又有两名官员莫名死在府上,据说皆是心怀不满,对西宁王监国颇有微词之人,但是死者既无伤痕,也无中毒痕迹,死时还带著微笑,颇为古怪。自此京中盛传幽灵杀人之说,再也无人敢公然对西宁王监国说不。
却说卿明离了红袖招,先去了戏班班主家里,问了家里情形,听说一切安好才偷偷摸回咏春巷。卿明走到自家院外,也不敲门,翻身进去躲在一丛修竹後面。他看纸窗上印了个人影儿,果然是自家亲妹,再看看四下也并无什麽不妥,於是来到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片刻之後门开了,出来个锦衣公子,竟是文庆生。“夜已深了,文公子还是早些回府为好。”卿明朗声道:“若是太晚了,引得贵府来寻,在下可承受不起。”
那文庆生虽看上去文弱,眉宇间却颇有英气,他睨视卿明,分明看不起的,但言语之间仍很有礼:“文某是看牡丹小姐无人照顾,所以常来看看,既然兄长大人回来了,文某自然回告辞。但有一事还需与你商议,今天夜色已晚,明日一早文某再来与兄长大人说之。”言罢,他带随从自卿明身边款款而过,出院门去了。
卿明被他左一句兄长大人,又一句兄长大人弄得心慌意乱,待文公子一行人去远才进的屋去。屋里暖著火盆,陈设多换了新的,想是那姓文的所为,玉牡丹正坐在妆台前,眉目间居然有些畏惧。卿明看她比走时更为瘦削,不禁心疼万分,便走到跟前柔声道:“妹子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