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随之被卿明脱身而去,也不挽留,只摇头笑了笑便往一处暖阁去了。他走了十几步,绕过一丛假山,后面暖暖灯光所在正是事先约好的。开得门去,只觉得一阵幽香扑面而来,是极好的檀香。白随之走到桌边坐下,三只手指捏了杯茶,笑道:“白某不知教主亲临,真正罪该万死。”
屋里原有的那人放下昏睡的舞姬,从胡床上下来,腕上赤金嵌宝闪闪发光。他来到白随之面前,用手掂了下巴,笑盈盈道:“这京里少了那位美人,留下的皆是凡花俗草,多亏你白大爷应召而来,否则实在是无趣得紧啊。”
白随之趁势捉了他手,只觉得细腻非凡,果然是年少之人风采,若不是这人身负教主之职,天下想把他收入掌中之人不晓得该有多少罢。白随之念头一转,伸手就把那人扯入怀里,其后干柴烈火烧在一处,清醒时已是到了中夜。
“教主大人,”白随之将那头发绕在手指,圈了又放,放了又圈,言道:“教主叮嘱之事,白某已经按命而行,只是这伤对秦绍阳似乎算不得什么?”
被称教主之人从他怀里起身,坐在床沿挽好头发,淡声道:“这样便好,只要秦绍阳暂时回不了京城即可,别的不必去管。”
白随之喏了声,看他穿好衣服推门而出,也不出声阻拦,直到有夜风袭来才微微叹了口气。“记得刚见你那时还是个婴儿,如今竟这么大了。果然和乃父一模一样,不但没有丝毫教主的觉悟,还只会任性耍赖,真是不乖得很。”
他话音刚落,就听有人道:“拜火教左使白随之也敢现身京城,真是出人意料。”白随之辨出来人是在屋内说话,不晓得已经呆了多少时候,尤其此人行动无声,连白随之也未发觉,修为之高已是匪夷所思。
来人身在暗处,白随之身在明处,想要躲闪已是不能。他静默片刻,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来?还请现身一叙。”那人不管他的问话,只道:“这是京畿重地,容不得邪魔外道,即便你等有文散生撑腰也不行。”白随之听他喝出文散生的名头,不禁一惊,他又喝问来者何人,却再无回音。
美人恩 第十五回 牙狼4
白随之胡乱混到天亮,自顾自离了红袖招,找了有名的大壶春用早,刚喝碗稀粥,就见个年轻俊俏的哥儿走进门来,竟是昨夜预见的那个卿明。白随之看卿明点了阳春面后,不意间往他这边斜了眼,便带笑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卿明认得白随之,知他是刺伤秦绍阳之人,却不晓得此番在京城相遇究竟所为何来?
卿明心中转了千百念头,面子上仍低头吃他的面,待到吃完结账出门,七转八转之后,只见那自称白随之的竟已跟了过来。卿明闪入一条窄巷,拔刀回身,对追来的白随之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尾随小爷,不怕我报官捉你,吃官司么?”
白随之看他怒容满面,刀光闪烁,居然毫不生气,只笑眯眯道:“白某此来,只为卿明公子容色,那里犯得上麻烦官府?莫非卿明公子准备告我谋害国卿不成?若是如此,结果也非公子所愿不是?”
卿明被他说得透彻,一时半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想这白随之最爱装那轻浮之人,内里却深不可测,不知什么来头,非要多几个心眼防着他才是。他这边想了不过片刻,不觉白随之竟飘到身前,不知用什么手法卸了刀子,把个卿明压到墙边,脸对脸贴个正着,贴着耳朵道:“白某对公子别无他意,只求公子日后见了白某,不要刀子拳头招呼才好。”卿明被他夺了刀子,却看不清路数,心里有些慌乱,外加四肢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瞪他。
白随之见他桀骜不驯,又生的单纯可爱,心中竟莫名喜欢起来,于是伸手取了卿明腰上的绫带,折一折揣入怀中:“日后与卿明公子怕是要常来常往的,这物件白某先收了,也好留个念想。”说罢,他不顾卿明面红耳赤,轻飘飘往后掠了半步,转身走了。
卿明气得火冒三丈,想要去追,却心知本领不济,只能暗自压下。外面大路上人渐渐多了,卿明拐出巷子,走到红袖招后门进去,迎头竟遇见苏伽乔装改扮正要出门。苏伽虽扮作男子,戴了斗笠头巾,却又怎么瞒得过卿明一双眼睛。卿明低头让过,只装作没看见,苏伽也顺水推舟,自顾自走自个儿的路,她先雇了车子去往松江弄,只见家门紧闭,门前多出的几个脂粉瓜果摊子,保不定是什么人的眼线,再让车去保国寺,下车顺着人流进了山门,打边上绕进观音堂,在橱柜里取了苏梦醒的名牌子供上香案,烧了祈福的盘香三盏,又布施了小金锭子一个金珠若干,引得沙弥喜笑颜开,把她引到客堂安坐。
苏伽坐了片刻,就有大和尚进来。只见这和尚三十来岁,眉清目秀,身着半旧袈裟一领,自有一番出尘气象。苏伽摘了斗笠,上前与和尚相互见礼,之后关了门扉方便说话。那和尚手捏佛珠,低低念了声佛:“贫僧听说司徒夫人被人接出去了,为何去而复返,到我这保国寺来了?”
苏伽微笑道:“那里哪是小女该在的地方,自然是京城更合适些,况且哥哥的生辰到了,不来这边祈福心里也不适宜。”
和尚叹道:“苏大人对贫僧有恩,祈福之事自有这边打理,司徒夫人不必担心。”
苏伽点头道:“所幸有慧明禅师照应,兄长在幽冥也该太平无事才对。”
那慧明禅师又低声念了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