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少年削断最后一根蜡烛,收了帽绳,紧着做了个下桥的姿势,用嘴叼了秦绍阳递来的酒盏,一饮而尽,众人才长出口气,大声喝彩起来。这时司徒章方舍了尹丽川回到原位,他见秦绍阳面色绯红,一付不胜酒力的样子,便道:“你酒吃多了,给你弄点水喝。”秦绍阳摇摇头道:“今夜除夕,当一醉方休才好。”说罢他剥了个橘子递给司徒章,非要他吃下才行。
司徒章推了橘子,又劝他不要吃酒,神色间颇有些不耐。后来秦绍阳面露为难之色,伸手召唤尹丽川过来,起身对众人道:“在下身体尚虚,不胜酒力,现行告退。这边请尹大哥代陪诸位,还请见谅。”说罢拉起司徒章离席,只在帐口与起来相送的官员寒暄几句,两人就走到外边来了。
到了外头,秦绍阳紧走几步,来到一处僻静之所,忽然颓然倒下,面色极是苍白。司徒章大惊,伸手抱了他腰身,才不至于坐在地上。秦绍阳闭眼静默,半晌才声若蚊蚋道:“快抱我回去躺下,中了毒针。”司徒章闻言不敢怠慢,只循那人迹少有的小道奔驰,到了寝帐忙把秦绍阳放倒在床,又按照他指示撕开裤脚,只看见六个黑点梅花状开在右腿肚上,周围已然发青发紫起来。
司徒章身在内卫,又与苦道人学了些岐黄之术,知道这毒很是平常。于是在烛火上烧了匕首,一根根将毒针挑出,又用内力逼出毒水包扎停当,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辰。秦绍阳闭着眼睛依他解毒,只等司徒章说好了才睁开眼来。“这次又是烦你救我,若是没你,不晓得可以托付何人?”
美人恩 第十六回 睚眦4
司徒章抚摸他头发,触手间湿漉漉一片,不知他疼出了多少汗来,便道:“我若问你是何人动手加害与你,想你也不会告知。”秦绍阳勉力笑笑,又听司徒章道:“那谋害这人未见你死,定然会探个究竟,不如在此守株待兔,让人露出马脚来可好?你先睡着,养养精神罢。”
秦绍阳道:“今夜辞旧迎新之时,本当纵情欢乐。可叹我如今身弱无力,毫无防备之能,屡次又连累于你,好生惭愧。”他紧紧攥了司徒章的手,正要再说,只听见外面人声噪杂,有人在外面高声道:“大都督,司徒大人可在里面?”
司徒章附耳道:“那奸人许是来了。”说罢从就要床上起身,仿佛要去开门。秦绍阳捉了他手不放,对司徒章默默摇了摇头,只轻声应道:“外面何人?莫非是尹大人么?”
外面人似乎并未听见,只大声呼唤大都督开门,秦绍阳便对司徒章附耳道:“外面如此噪杂,若是熟习内家功法,也该听见我说话才是。”司徒章点点头,轻轻握了秦绍阳的手,极小声道:“我自去开门,若他有歹意,再做道理。”秦绍阳这才点头放他,由司徒章往外间去了。
过了小一会儿,司徒章引着尹丽川进来,两人脸色都很不好。司徒章倒也罢了,尹丽川这边秦绍阳是要问问。于是他强打精神,撑起半个身子,任由司徒章扶了坐起,对尹丽川道:“尹大哥不去吃酒,怎么到这边来了?”尹丽川原来并非为探望而来,但是此番看到秦绍阳形容憔悴,不禁先叹道:“是愚兄不好,分明被子岚所托,却又让饮酒太多……”秦绍阳忙打断道:“不是为酒,只是有人下毒行刺,才会如此。”
尹丽川瞪了双眼,惊呼道:“你说下毒行刺?我怎没有看出来?”司徒章环住秦绍阳,哧的一声:“若尹大人能够觉察,不是那些人都看出来了么?”司徒章话中含刺,尹丽川怎能不觉察,但当下正有件要紧事,不说已是不行。于是尹丽川先定了定神,才对秦绍阳道:“方才你刚离席,就有京城的使者前来,如今正在中军外恭候,不知子岚能否接见。至于宴席那边,有杜将军掌局,当是无碍。”
秦绍阳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你先把他安顿在肃州营盘,我再歇歇,一会儿便去。”尹丽川虽是得令,但看见秦绍阳靠在司徒章身上,光是说话已然很累,不知能否见那使者。但他心知秦绍阳此事从不退缩,想想担心也无用。
尹丽川一走,随人也离了寝帐,又只留下秦绍阳与司徒章两个。秦绍阳仿佛贪恋司徒章身暖,紧紧靠在他怀里,闭目歇息。司徒章也懒得动,抱着身子,竟觉得有些心酸。他对秦绍阳道:“那使者拖到明天去见也是无妨,不如你先睡下,攒点精神再说。”
秦绍阳也不睁眼,只淡淡道:“那使者此时定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这营里心志不坚之徒正等京城招降也不一定。所谓夜长梦多,若我今日不去见他,弄出什么闲话,坏我等大事就不好了。”司徒章知他说得不错,只是这身子太弱,还是放心不下,便道:“让我补你些真气如何?”秦绍阳抬眼看他,居然有些羞涩,他轻声道有劳,就被司徒章用手伸进衣裳,按在心口缓缓倒入些许。
事毕,司徒章替他整好衣裳,忍不住道:“若那使者真是坏我军心,只怕不会乖乖去尹丽川营盘。换了是我,定然直取主帐,才是大善。”秦绍阳虽仍是不适,但已然可以行走自如,他示意司徒章与他同去,并道:“你说的有理,不如我先去主帐,你且到尹丽川营盘看看。”
司徒章只道去去就回,从帐后牵了军马,兀自走了。秦绍阳招呼门外小吏相随,来到大帐之外,果然听见里面有人正在喝骂,仿佛是杜五七的声音。进了大帐,就见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