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树木笼郁,夜色下黑憧憧的一片。
一点微光在山脚亮起来。
那是有人提着一盏灯,等在那里。
“京玉。”
灯光微茫,微微照亮那个人含笑的脸。
顾兰亭好奇地打量这间木屋,竟然和京玉在常府上的厢房差不多,不过额外多了个院子。
“你怎么找到这处来的?”顾兰亭又好奇又惊喜。
西山是王都与隔壁州府的天然边界,向来是荒野之地,人迹鲜有踏足。猛兽毒物倒是在此过得幸福和乐。
“这处安静,易于休养,便过来了。”京玉坐在木凳上,一只手撑住下巴,看着他,“你无事便好。”
顾兰亭仍是盯着墙上的字画不放:“我自然是无事的。”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休养?你怎么了?”
京玉眼睛微微一弯:“你不是常说要修身养性么,我在照你说的做。”
顾兰亭看他脸色也还很好,放下心来,又别开脸:“唔,只是你也不必到这样荒野之处来。”
明明方才下马来都还心怀激荡,肚子揣了满满一兜子话要说。
现在真的看见了,却突然连他的脸都不敢看了。
怕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热度,怕被看出来。
在狱中做了那样的梦,他再想怎么蒙蔽自己,也蒙蔽不住了。
京玉说:“也算不上是荒野,附近也住着猎户。”
古兰亭连连点头,一方陋室再也禁不住他细细打量了,京玉唤了他两遍,他左右四顾,慢慢挪到京玉身边去。
“这回事故,当于你考试无碍吧?”京玉道。手下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
“唔,左右是要糊名的,当是无碍。”顾兰亭无所谓道,接过酒喝了一口,呛了下:“这酒怎么这样苦?”
京玉抿了口,有些疑惑:“苦?”
浓浓的草茎的苦味,完全是没酿成的酒……
兰亭脸都苦了。
京玉凑上来,叼住他的酒杯。
顾兰亭一愣,就这么让京玉就着自己的手,饮完杯中酒,还不自觉地微微倾杯。
指尖微微碰到京玉光滑的下巴。
京玉道:“并不苦啊。”
“啊……大约不苦吧……”他呆呆的。
京玉又坐直了,看着他,眼睛里唇边上似乎都是笑意。
他慌慌的,不知做什么才好。抓过酒盅,倒了满满的一杯,给自己灌下去。
不留神还打了个嗝。
他赶紧捂紧嘴,生怕让京玉闻见他的味道。
“你怎么了?”偏偏京玉还很关切地,凑近看他,气息微微浮动在他的鼻翼。
他捂着嘴摇头。
京玉红唇又微微泛起笑意,看着他,一动不动。
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散发热意了。
京玉慢慢凑近他,睫毛微微刷过他的眉宇,越来越近了,柔软红嫩的嘴唇,仿佛已经贴上他的肌肤。
“你在狱中,”京玉嘴唇微微开合,擦过他捂住唇的手背,“你有没有想我?”
顾兰亭痴痴傻傻地捂着嘴唇,心里茫茫然地想,这莫不是,又一个梦?
他又要做那样羞耻的梦了?
他怎么又做那样羞耻的梦?
一次他尚且可蒙骗自己,两次他尚且可蒙骗京玉,三次,他拿什么蒙骗自己,拿什么蒙骗京玉——
他对京玉,起了那样的心思!
他用力推开了京玉,一下站起来,整个人微微发抖。
京玉被他推到角落里去,昏暗的灯光照不到角落里去。
顾兰亭取开门闩,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似梦似醒了,只知道头不能回,一定不能回,要远离那个人!
京玉最后是在山脚一处土坡下找到兰亭的。
夜黑路瞎,顾兰亭盲目地奔跑,就一路跌下了山坡,彻底摔了个人事不知。
这于他来说倒不是一场灾祸,反是一场幸事。
他醒来又可以理所当然地,把所有都当作一场乱梦了。
京玉将他背回木屋。
星光下松鼠山兔们远远地尾随他们而来。
京玉将兰亭放在唯一的一张竹榻上,又从厨房里拿了几包玉米,扔到院子里。小动物便不叽叽喳喳了,也不想往屋里蹿了,窸窸窣窣地抱住玉米啃起来。
京玉绞干帕子,将兰亭脸上的泥土草叶擦干净,额头还被摔破了皮,碰到就皱起眉。
“怎么这样不省心。”京玉低声叹气,手下动作更加轻柔,“上回,也不曾见你这样害怕过。”
想到了什么,又抿唇一笑:“上回你很主动。”
顾兰亭小声地哼哼着,大约摔得有些疼,梦里也不安稳。
“是我太心急了么?”他自言自语,指腹轻轻地按压身下人的嘴唇,大约觉得凉凉的,还有些舒服,顾兰亭抿抿唇,夹住了指尖一点点。
“只是我怕陪不了你多长时间了。”京玉低低地笑,开始描摹他的唇形,“我舍不得你。”
窗前那株琼花沐浴在月光下,脆弱又美丽。
又落下一片花瓣。
往日里的花满枝桠,终于只剩下独独的一朵了。
京玉站不稳,跪坐在竹榻边上。他要收回手,顾兰亭却又迅速抓住了,往自己心口放,继续睡。
京玉微微笑了下:“你这样,是不舍我么?”
顾兰亭沉沉地睡着。
京玉的疼痛还没缓过来,痛得实在太厉害了,忍不住道:“偏偏你要考那劳什子科举,你若是不考试,我也犯不着离故土千里远,你不知道,生了根的植物离开故土,去同一个天生煞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