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锦瑟感到自己仿佛被那冰冷的语气冻住了。他看着他,再找不到一丝一毫他之前的样子。倏尔,他明白了,“我明白了。”那样的眼神,他很熟悉,在对着他所厌恶的妖的时候,这样的眼神,解释了一切,“既然如此,那以前呢,算什么?”既然憎恶他是妖,那为何三年前还要与他好?无念,难道你也与某些人一样,以伤害他人为乐?玩够了,便不需要了。
无念依旧面无表情,“不算什么,无聊时的消遣而已。”还要演戏吗?好,那他奉陪。不知听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是什么感觉?
消遣?他锦瑟竟是消遣?胸口仿佛憋了一口气,闷涨剧痛,让他忍不住要宣泄出来。但是他却笑了,眉眼弯弯,看上去非常开心,可却除了自嘲与咬牙切齿的愤恨再不见其他。果然,他与其他人一样,没什么不同,“我怎么会说你不似以前了呢?看,不还是和从前一样?说杀就杀,从来不会有一丝迟疑。难怪你说我们不同,我现在明白了,它是什么意思。”真是可笑,他竟然会相信他,一个除魔卫道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华罄说的对,他们不是一路人,而他却对华罄的告诫不屑一顾。他妄想自己与那些没有好下场的人、妖之恋不一样。
“我们当然不同!你们这些妖物,就该通通除尽!”说着,目光里溢出了一丝恨意,但那深处,却隐藏着痛苦。为何,为何不辩解?只要你说,只要你说……
没有感情的话语,冰锥般凿在锦瑟心上,痛的瞬间便麻木起来,过后又是撕心裂肺地疼。他不知道这疼是否有那一剑的关系,他感到自己呼吸有些困难,但他却仍是笑着,同以往一样,魅惑慵懒的神情,“你们……我们……呵,分得真清楚。你终于发现了啊?是啊,你算什么,凭什么跟我们一样?难道是当初的无心之举让你误会了?那真是不好意思。”脸色渐渐苍白,即便如此,他依然倔强地不肯退让一分一毫,仿佛挑衅一般,对于自己的伤,竟是半点也不在意。
他从来都是骄傲的,岂能让自己显得卑微,让自己看上去才像放不下得那一个。
他们挨得极近,外人看来,仿佛在亲密相拥,但真实情况,却是那般讽刺。
锦瑟没有叫人来,他知道如果很多人来一定会和无念打起来,那么狐族就会有人伤亡。他从来没为狐族做过什么,凭什么总是依靠他们。
“说完了?那就上路吧。”清冷到冰冷的声音,无念手腕一动就要狠下杀手,却见锦瑟忽然向后退去,硬生生将自己的身体从剑上退了下来,同时挥手打出了一道攻击!
既然对方都说的如此决绝了,他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他也没有必要在这里等死!
无念一惊,偏头躲过,再看去只见锦瑟已经掠了出去,急忙飞身追赶,俩人一路往青丘山上而去。
锦瑟虽然出关功力大增,但受了重伤,而无念却完好无损,三年间功力也有长进,一时间倒是难以分出个谁胜谁负。
看着锦瑟的背影,无念忽然将霜泠抛出,变换着手印,霜泠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幻影,如离弦之箭般袭向锦瑟,锦瑟感觉到危险,往旁边躲去,但随即便感觉到凌厉的掌风袭来,看都不用看,锦瑟突然停下脚步俯身弯腰,霜泠和无念瞬间便从他头顶而过,他抬起头,挥手反击。
俩人的打斗难分轩轾,但锦瑟终究受了伤,经不起持久战,最终,被无念一掌打在胸口,远远地飞落出去,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还未等他站起,突至的寒冷让他下意识看去。
妖异的剑身红而清透,刃口划过锋芒,仿佛有剑吟在耳边响起。动作仿佛忽然被放慢,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分细节,却又仿佛很快,还不等他闪躲,便刺进了他的心脏……
仍有些不可置信,他抬头看去,那目光,冷的渗人,他忽然笑了,“有些东西不信真是不行……”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正是雪绘当年预知的吗?
无念目光一闪,“我后悔轻信了你,才累得归真宗如此,师傅如此。”他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无念,你不能被他骗了。
“又是你的归真宗……你的师傅……”他摇了摇头,仿佛无奈,仿佛自嘲,声音很是虚弱,“我该为你所谓的信任……高兴吗?无念,其实你从未……相信过我。”否则,便不会有今天这一切了。因为在他心里,自己,始终是妖。
无念冷冷地看着他,居高临下,手中剑却丝毫不动,只有那不断紧握剑柄得手指,泄露了他内心地挣扎。明明只要一下,他就会……为何,下不了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俩人就这样怪异地对视着。鲜血一直从伤口流出,仿佛不会凝固一般。他知道,就算止住了血,他也不一定能活。毕竟,不管是什么,活着得证明不过一颗跳动得心脏,如果它被破坏了,又要怎样才能恢复如初?
第六十四章 似是而非
似乎很累了,他缓缓躺在了地上,被穿透的心脏也一寸寸从剑身上扯了下来,比撕心裂肺还要剧烈的疼痛,却并未阻止他的动作。
无念就那般僵直的站着,血肉与剑身的摩擦清晰地传递过来,那样的感觉让他发怵,他恐惧着,想要开口阻止,却怎么也无法出声,眼睁睁地看着锦瑟脸色渐渐纸般惨白,渐渐闭上双眼,那唇,似乎在最后一刻还动了一动,依稀在说:“你真对得起……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