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多少遍,不是什么花花,我是你的师父。”对着像蜜蜂一样嗡嗡作响的皇甫洛,花子墨连眉都未皱一下,只是平静地阐述着事实。
皇甫洛却撇开头去,双臂环胸,满脸的不赞同:“你的确是我父皇认同的人,但也只是这样,在没得到我的承认之前,我是不会这么叫你的。死心吧,要当我的师父可没那么容易。”
他想,这样那个人总会放弃吧,就算不那么容易放弃,气气他也是好的,谁让他把他带到这样一个破地方来。
“随便你。” 花子墨甚至没有施舍一个眼神,转身就走了。
皇甫洛有半刻的怔仲,他望着那人离去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这样风轻云淡的三个字就把他打发了。
花子墨走在这沙尘石子铺成的小路上,在天然形成的羊肠小道上,脚踏着实地,总有一种让他心情平定下来的魔力。
他没有告诉皇甫洛,若不是他的父亲,人间的王,极力恳求,而他又刚好在之前欠过他祖辈上一份人情,他是不会收他为徒的。现在算是还清了吧,他不是个喜欢拖欠旧债的人,否则,皇甫洛纵使即使的福气加在一起,也不够格做他的徒弟。
可料是花子墨想过千遍万遍,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一段孽缘的开始。
……
再后来——
花子墨以为,经历了崇荆的事以后,即便过了那么久,自己的心也该足够硬了,就像他冷淡的外表,至少以前,在仙界,他是个人人见了都能很快亲切、热络起来的人,即使不语,淡淡的笑容也能让人感觉到暖意,而不是现在,毫无温度,被生生隐藏在平静的面容之下。
可偏偏,偏生就因为皇甫洛的一句“谢谢你,师父”,轻而易举地就把他那颗磐石般的心砸得稀巴烂。
明明嘴巴也坏,性子更是骄纵的不得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总要顶撞几番才罢休,但有时孤零零的,强忍住一切伤痛自己来抗的身影,却还是让他一再怜惜。
真是个——傻孩子。
看来他终究做不到冷心冷清。
花子墨动作很轻地替他捋顺了耳际的发,低声告诫:“下次,不要再任性了。”
看着那张沉寂的小脸和阖上眼睛以后睫毛上沾着的泪花,花子墨不确定他是否听见了,光看那张抿紧的唇,怕是就算真睡着了,梦里也没那么安稳。
也许他这么说,因为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慌罢了。毕竟,他很久没有去担心过别人了,尤其是这么脆弱的人类。他怕,怕会像失去崇荆那般,失去他。
惟愿他平静安乐地度此一生。
静静地望着那孩子,眼神里透着不易察觉的柔色。这恐怕是花子墨,这辈子以来,许过的最小的心愿了。
以前,他希望三界平定,然后他领兵亲战,从此再无妖魔敢来仙界作祟。
这么难的愿望都实现了,谁又想过这小小的愿望却无法达成呢?
……
“师父——”
连语调都如此相似,都倔强着,尾音同样不敢拖得太长,小心翼翼地怕透露出他的脆弱与依赖。
皇室出生的孩子,尤其是皇甫洛在被父亲亲手交给他以后,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和骨子里的强大自尊,不容许他泄露自己的弱点,因为他更多的是害怕被再次抛弃后的屈辱与背叛感。
这样的骄傲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可现在,花解元在夜残的声音里听到了,就好像是皇甫洛在同他一起说话一般。
太多的记忆汹涌着、澎湃着,呼啸而来,这也是花解元第一次,清醒的想起这些来,仿佛一切都发生在他身上过,只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连忘记本身都被遗忘了。
或许曾经怀疑,但现在,花解元可以肯定,那些他曾经看到的,都不是梦。
不仅声音,当面容也开始逐渐清晰地时候,花解元甚至害怕,怕那是一个他接受不了的故事和结局。
心脏被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接二连三地朝外面涌,也正如秦向安说的口子不大,所以他才没死得这么快。
但那种灵魂一点点抽离的感觉,就像是死神在勃颈上扣着的镰刀,勒住皮肉,一点点深陷。
谁也没察觉到,除了刚开始的鲜血沾湿了花解元的前胸,让整个画面显得恐怖严重以外,剩下的血液,几乎还没被沾到衣服上,就被挂在他胸口的暖玉吸收掉了。因为衣服的遮掩,上面的裂纹更没有被谁发现。
说来也巧,这玉本就是镂空雕刻,秦向安的匕首打得又细又尖又薄,刺入花解元胸口的刀剑,刚好卡进这玉饰上神鸟的腹部最大的空隙中,刀尖刺入皮肉后短暂的卡顿,是因为弄碎了这玉,秦向安虽然办事谨慎小心,但是见血以后得手的兴奋,加上夜残急等着他救命也忘记了这一小小的细节。
花解元没有发现,则是因为那刀确实□□了他的心脏,这点毋庸置疑,挖心之痛下,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小小的玉佩,何况那刀是从玉佩缝隙里□□来的。而逐渐碎裂得更加厉害的玉,却是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玉来历不简单,自从得了它以后,花解元身上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夜残在花解元心中从没有过什么好的评价,可如果是如此脆弱的夜残,声声急切呼唤着师父的夜残,睁不开双眼却挥舞着双臂寻找依靠的夜残的话,花解元有一种冲动,代替此刻陪在他身边的秦向安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