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往日那般,虽脸上总挂着笑,却令人生出若即若离、不可亲近之感。而此时的少年,却褪下了一丝那仿佛经历了岁月洗礼的恬然淡定,多了几分独属于这个年龄的憨态可掬。
肖彧轻笑一声,把那悄然滑落的锦被往少年肩上裹好,低声道:“孟大夫,现已近黄昏,我身为太子必须要在戌时前赶回宫去,不能在此陪伴孟大夫了。”
语罢他沉吟半晌,又补充道:“孟大人放心,在下定不会让你久陷囹圄,必要让那陷害孟大夫之人落入法网。”
话落他又静静地看了少年一会儿,终是站起身来,向候在牢房外的黎青和李大人点了点头,推门而去。
一直待几人走得远了,肖彧方停下脚步,对李大人拱了拱手,道:“今日之事,还请李大人定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处理妥当。”李大人忙还了个礼,连声道。
“我一向相信大人的办事能力。”肖彧略一点头,停顿半晌,继而道:“只是有一事还需向李大人请教。”
“大人当日派手下衙役搜捕孟大夫所经营之药铺一事,是暗中行进的还是广而告之的?”青年缓缓问道。
李大人回想了半晌,道:“当日那失孤女子领了一伙人大闹公堂,为平民怨,下官当下便顺应那女子之意,命人搜了孟大夫的药铺,不想却果然发现了那失孤女子口中所言的‘做坏了’的胶囊。”
“原来如此。”青年眼中眸色渐深,不再多言,与李大人告辞一番,便与黎青两人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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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微风轻拂,孟珩悠悠转醒。
身上因这厚厚的锦被而暖意融融,甚至都有些热了,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身形却是稍有些踉跄。
他这才恍然忆起昨日似乎饮了酒。
酒精带来的微微眩晕的效力竟尚未过去,连带着记忆都有些虚浮。
孟珩难得有些发愣,直直望着桌子上被扣起的菜碟,出了会儿神。
脑中隐隐浮现出意识昏沉前青年最后的身影,以及缠绕在耳畔的那两句呢喃般的絮絮碎语,过了半晌,他禁不住噗嗤一笑。
边笑边摇了摇头,酒精这种东西,以后必不再碰。
彼时却有狱卒走近,实为殷勤地询问一番:“孟大夫可是饿了?还是渴了?”
与昨日青年来之前的态度却是两番。
孟珩不由得低低一笑,挥了挥手淡然道:“把这酒桌撤了吧,我不饿。”
狱卒答了个“是”,便打开牢房,快步走进去撤了这酒桌,随即离去。
牢房瞬间又变得有些空荡荡了。
然而孟珩的嘴边却悄然勾起一抹玩味笑意。
此时距那女子将他告上公堂已有三日,本应早就将他提上公堂受审,然而却迟迟不见对方有所动作,除了府尹大人在仔细甄别证据之外,恐怕对方还另有打算。
果不其然,还未到晌午,孟珩便等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内阁首辅,吴有贞。
对方专挑了今日府尹大人休沐之日前来,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孟珩只觉跟随男子前来的,还有一阵隐隐的妖异之气。
竟使得这牢中狱卒对他视若无睹。
然少年脸上却不见惊讶,反有一丝了然。
“吴大人,久违了。”孟珩斜倚墙边,淡笑一声。
第33章 公堂之上
吴有贞脸上带着一种极深沉的微笑,他眯了眯眼,道:“没想到只几日不见,孟大夫便沦落至此。”
语罢,他毫不掩饰地对这牢房上下打量了一番,讥笑意味甚浓。
孟珩丝毫不为所动,调整了下姿势,盘腿坐于地上,笑道:“吴大人认为孟某是‘沦落’至此?”
“从人人景仰的孟大夫到现在臭名昭著、见死不救的庸医,甚至身陷囹圄,不是沦落,又能是什么?即便孟大夫有一副巧舌,恐怕也无法把黑得说成是白的。”吴有贞那微哑低沉的嗓音含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
“吴大人说得不错。”少年点点头,似是颇为认同地道:“照吴大人所说,孟某如今身为阶下囚,确实是遭遇悲惨,境况落魄啊。”
“孟大夫有此自知之明便好。”吴有贞冷笑一声,道:“本官早就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孟大夫落得今日下场,焉知不是风头太过、不知藏拙之故?若肯早日归附于我,想必今日必然是另一番风发意气。”
少年轻笑一声,道:“吴大人所言甚是,确是孟某不知藏拙,以至于得罪了吴大人,方有此下场。”
吴有贞听得此言,倒微微敛起笑意,眉头微扬,道:“哦?孟大夫此言可是认清了局势,打算弃暗投明、择良木而栖了?”
却见少年只笑而不语,那张脸上满是悠然神情,没有半分落魄的样子,更不像是身陷险境、无措之下四处投人的模样。
吴有贞皱了皱眉,忍不住出声道:“孟大夫?”
少年撑膝悠悠站起,负手缓缓走了几步,与吴有贞隔着那铁槛相对。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男子的问话,反开口低低问道:“大人今日如此堂而皇之地进得这狱中,不怕沾染上一身洗不净的嫌疑么?”
“嫌疑?本官身居此位,只稍动一动手指便能让胆敢怀疑到本官头上的人丧魂落魄,我看谁敢?更何况,”吴有贞倨傲一笑,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城府,“本官今日前来,不要说这些人,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定然察觉不到本官的存在。”
“哦,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