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顺顺当当娶走了新娘子。
后听那知情的说,先来的马家娶走的是大小姐,后来的陶家娶走的是季家的表小姐,总而言之,皆是他季家的人。
洞房
花园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挥舞柳枝鞭打一个比她高出几个头的男孩,嘴里叨念着“还我糖糕!”不远处的地上,果然滚落着两块雪白/粉嫩看去就滋味甚好的糖糕。
被打的人一动不动,尽管裸/露的脖子上已教扫过的柳枝划出了几道红痕,却未吭一声,不解释,也不求饶。
女孩儿打了一阵,或是累了,也或是觉无趣,终是停手,却又尚觉不甘,上去对男孩踢了两脚,喝令他趴下:她忽然想骑马了!让这个犯了错的人驮着她在这园里转一圈,想来当是很好玩。
男孩依旧不动,小女孩大怒,回身捡起跟不短的树枝,却没有再往男孩身上挥打,而是向他脸上捅去,一面叫嚷着:“戳瞎你!教你不长眼!”
男孩不能再听之任之,一面转脸躲闪,一面夺过树枝,然而或是用力过大,小女孩不提防向前一个猛冲,摔倒了,顿时大哭。闻声而来的老仆一巴掌将男孩甩在地上,抱起哭泣不止的小女孩哄劝着走远。
原地,男孩呆愣愣坐在地上,似乎对方才的事,还未回味过。
“阿言,你为甚坐在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眉清目秀的小人儿蹲下来,仔细瞧着他。“又挨打了?因为我妹妹?她还小,不懂讲理,你还是躲着她些。”看清了那人面上的红痕,小人儿即刻明白了原委,一面努力做着和事佬,一面拿出块白白嫩嫩如他自己一般的糖糕:“给你吃,莫气了。”
看着放到手心里的蜜糖糕,半天没出过声的人狠狠一甩手将东西扔出去,“谁稀罕你的东西?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季家人也尝尝受人欺凌的滋味!”
对着那张戾气横生的脸,季筠心头一个猛抽,醒了。
呵,原来是个梦。
眼前,是一张和梦里八成相似,只是稚气和戾气已教冷漠盖过的脸。
差点忘了,这是和陶景言的洞房。
没错,强买强卖,季筠将自己强卖到陶家来了!
今晚的陶景言,看去兴致极佳:暗藏了十多年的夙愿总算达成,自然开怀,也就自然多饮了两杯。不过,神志还算清明,季筠看他那波澜不惊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猜透原委:好一出偷天换日!
然而,就算如此,季筠也并无甚好忧心的:以他名满顾城的陶大夫的傲气,自是不能让人知晓他受人戏弄,娶了个男妻的!遂,他绝不会大张旗鼓将自己如何,至多,是偷偷将自己驱赶出门,或是,留下当个奴仆使!纵然如此,季筠觉得,也无妨了:在陶府当个下人也不见得比他在外饥一顿饱一顿,四处混迹的日子更糟。
陶景言缓步踱到案前,拂袖熄灭了那对闪眼的红烛也是,这么大一对蜡烛,放在贫苦人家,省着些用都能扶持出个秀才举人了!
季筠当即肚子里就一通懊悔:早晓得陶景言这节省个性,自己躺下之前就该将这对蜡烛给灭了,那般新的一对蜡烛,原可以留着他下回成亲时再用!且如此一来,不定还令他对自己刮目几分,接下的事,也就好说了。
这么想着,不自禁抬眼偷瞄了下那人,见他不知何时已坐到桌前,手里端着茶盏正微微出神。
在想如何处置自己这个胆大妄为、骗财骗婚的卑鄙小人?季筠摸了摸鼻子,人之常情罢,说来也幸好遇上的是这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陶大夫,要是时运不济些,一个不巧上错轿子,被抬到东街去,不定现下就被那满脸横肉手狠心黑的马屠户给塞进了猪笼呢……
外面梆子声隐隐数下,夜已不浅。
季筠打了个呵欠,望了望几尺开外那个依旧暗自沉思之人,犹豫之后,顾虑终究还是输给了倦意这时辰了,先歇罢。反正自己又跑不了,甚么严刑酷罚不能待到明日?
轻咳一声,看准那道目光射过来,不偏不倚向里塞进一个笑容,满是谄媚,“陶大夫,天色不早,我就先歇了。”作势往床里一挪,又讨好般望向外,“给你留里面还是留外面?”
陶景言端茶盏的手倏地一震,旋即嘴唇似也随之抖了抖。
这一幕教季筠收在眼中,忽觉得陶景言没留胡子未免可惜,要不就方才那一抖,定然是威风凛凛!
“季筠!”陶景言整个晚上出的第一句话,这语气,似乎不怎么亲善。
季筠的心肝似乎携手抖了抖:季筠,不是季公子!看来今晚,有点难将息啊……
低头,伸出两个食指对戳了戳,又绕着转了两个圈圈,才小心翼翼抬头,试探般:“那个……你不想受叨扰,那我就回我家歇去罢。”一面屁股已挪到床沿,飞速套上鞋,一面道着“告辞”,人已向门边溜去。
“走可以,将聘礼还回来。”身后想起那人不带情绪的声音。
已溜到门口的人脚步一顿:聘礼?幸好自己还没动!原本今日这一出就是为了报复陶景言这个伪善人,顺带将妹妹拐上花轿,然也料知陶景言知晓实情后不会善罢甘休,遂而早有防备,将那三百两好好存在钱庄了,想来到时若如数退出,当是能罪减一等!
只是,陶景言当下开出的这条件,还真令季筠有些“受宠若惊”:他竟如此宽宏,只要退回聘礼就不追究?总觉不太似他平日的作风。不过,转回去想想,也不定是他以为自己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