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透过阳台的纱门厅。
细而哑的一声开门响,崔璨出现在走廊拐角,身上还挂着淋漓的水,仅仅在腰间围了条浴巾。
他立刻挂断电话,佯装无事,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喂”林瑞安把手搭在吧台上,冲着男孩儿的背影说:“你饿吗。”
崔璨听到他的声音便回过头,眨了眨眼。
午后阳光正盛,斜斜照在金发男人的侧脸上,他是个典型的混血种,兼具欧美人深邃的轮廓和亚洲人清秀的五官,那奇妙又费解的血统在他身上交融得恰到好处,没有发生丝毫的偏差;落在光里的鼻尖和手指白得透明,眼神总是温柔的,甚至带一点让人心痒的甜蜜。
崔璨点点头:“嗯”
林瑞安要给他的“货物”做最后一顿午餐。
他必须得承认,他是个矛盾的人。
有时他冷血得让人心寒,有时仁慈得不讲道理,有时他喜欢独一无二的存在,有时却热衷于夺取他人的心爱之物。
他演技一流,在所有世俗的公式里永远是个变量,拥有谁都无法捉摸的喜恶,偶尔又相信自己的真情表露。
他举起扎着食物的叉子又放下,当他看见桌子对面的左撇子男孩儿极其不熟练地使用着刀叉的时候。
准确的说,是刀子用得太过出神入化了,反衬得叉子拿得很别扭。
林瑞安默默地注意到这一点,走回厨房拿了把勺子,塞进男孩儿手里。
“试试这个?amp;;尽管只有两秒钟的相触,他在崔璨的手指内侧摸到了粗糙而坚硬的茧。
这是常年用枪的证明——事实上他注意到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比如崔璨在洗澡的时候他拿到那件黑色的兜帽衫,发现衣领上的标签都没有拆,衣服只能是偷来的;比如崔璨那远远超出同龄人的警惕性和条件反射,以及和举手投足完全不搭调的天真;再比如他对生活常识的一些反常缺失,不会亲吻,不会调热水器,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自然地说“早上好”或“谢谢”。
而对于种种迹象,他心中已有了一个模糊的解释,所以更要尽早把这个麻烦甩开。
男孩儿就像一把填满子弹还打开了保险栓的枪,随时都会走火。
崔璨吃饭速度不快,吃得慢条斯理,有一种不正常的慎重和矜持,好像吃东西不应该留下痕迹似的,他放下勺子,喝光杯子里的白开水,把干净的盘子和碗碟收抬好,用方形的白色餐布盖住。
林瑞安没有阻止他。
“吃好了?amp;;他乖乖点头。
林瑞安朝他笑,眼睛弯弯的,有一种属于大人的、不敷衍的宽容。
看的人快到了。
林瑞安有点后悔没提醒jung多指派一些人手过来,因为这孩子看上去不是个省油的灯,但这会儿开口也迟了。
他便不再和崔璨说话,当这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自顾自坐下来,拿出一盒白纸和烟丝,手法熟练地卷了麻叶,叼在嘴上,拨亮打火机。
缄默和烟雾四下蔓延,似乎让崔璨嗅到了危险来临前的味道。
风从阳台吹进来,白色窗帘浮动如同细浪,寂静无声的房间里,钟表指针每走一步都像是倒数计时直到大门被人敲响。
崔璨没有动,但是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来了。”
林瑞安应声站起径直向玄关走去,像知道造访者是谁一样他看都没有看崔璨一眼。
室外比屋内明亮不少,来人的影子却还是暗淡一片,林瑞安站在门口粗略地点了点人头,还行,四个。
“请吧。”
他后背靠在门板上,为他们让开一条路,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年轻人。”那儿呢amp;;
那是他的货物。
是一时兴起,是心血来潮,是过了今天就能忘掉的陌生人,是一杳塞进牛皮纸信封里的钞票。
一个面熟的手下和林瑞安打了个照面,把jung支付的酬金扔给他,林瑞安正忙着点第二只烟,接过那个信封直接夹在了肘下。
他以前喜欢当面点清数额,这次却是个例外。
“带走吧。”
好像只想站在那儿看最后一眼。
崔璨在有人逼近他的时候站了起来,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没等其中一个人碰到他的肩膀,他陡然俯下身体从那人臂下穿过,反手一拧,把那个比他壮了不止一倍的人摔了出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彼此的身量差距和完全相反的爆发力又太过惊人,剩下几个人不知道是没料到他会还手还是没看清他的动作,一眨眼的工夫,另一个打着鼻环的人被他掐住脖子,左手上程亮的凶器抵着大动脉,正是刚才吃饭用的那把餐刀。
崔璨飞快地扫了一眼聚在他身边这几个被激怒、拔枪对准他的男人,马上把眼神重新投向了林瑞安。
这一眼很短暂,混合了许多种无端的情绪却深得让人没有防备。
林瑞安读懂了其中的含义,但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他轻轻地把脸转开。
“你该和他们走。”他掸了掸烟灰,说:“再见。”
崔璨愣住了。
林瑞安就站在那里抽烟,无动于衷。披在身上的衬衣没有系纽扣,裸露的皮肤上散落着斑驳的紫红色吻痕,他满不在乎,说话声很低,影子和抖落的烟灰一样,是冷的。
那几个人就眼看着崔璨垂手放下刀,轻而易举地被他们反剪了双手,用枪顶着往外走。
他完全没了方才的凌厉,像一只被拔了牙的狮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