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然夺过他手上的一袋东西,提在自己手上。
杨光停下脚步,看着他,“你不怕被传染么?”
余景然笑了笑,“没什么好怕的,你又不会吃了我。”
杨光看着他爽朗的笑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余景然提着行李袋,敛了敛笑,“其实,我喜欢的人,也染了这种病。”
杨光的瞳孔稍微放大,就好像是知道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余景然示意了一下手上的行李,“你住哪?”
“7栋。”杨光说。
余景然说:“7栋还挺好的。”
7栋是他们学校最偏的地方,后面就是围墙,围墙外面就是一个丘陵,要说景色,确实是挺好的。
把行李搬到了7栋的宿舍,宿舍四张床,其他三个人都还没来。余景然把他的行李放在椅子上,“这里可能蛮长时间没人住,灰尘有点多,等会我帮你打扫吧。”
“余景然。”杨光突然叫他。
“嗯?”
“你刚才说,你喜欢的人也染了这种病?”
余景然并不避讳,“是啊,他两年多前感染的。”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
“喜欢,只是……我还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
“你不介意他染了这种病?”
“很久之前,我以为自己一定会介意的,但是对象是他,我连犹豫都没有就接受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发现,比起他的病我更害怕不能靠近他。”余景然笑了笑,“反而我怕他会因此疏远我。”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余景然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他现在自己一个人住,每天过着悠闲的生活,还挺开心的。最起码,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脸上总带着笑。”
“挺好的。”杨光的眼里隐隐泛着羡慕,他看着窗外,“我也想一个人住,一个人离开,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余景然沉默了片刻,他看到了杨光眼里的渴望。这个社会太过冷漠,把他冷冻了,远离这一切,或许才是让他解冻的途径。
但是能做到像叶智宣一样不顾一切地远离,又有多少人?就算有这个想法,但是物质上也未必能支持,叶智宣能一个人在山里生活是个例外,他有为他着想的哥哥,有自己喜爱的写作,也有这个经济能力。
余景然蹲在门口洗着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草莓,叶智宣浇了地里的菜,提着空桶回来,余景然站起来,把洗好的草莓往他嘴边送,“啊,张口。”
叶智宣抿唇笑了笑,抬手去接余景然手上的草莓,“我自己来。”
“来,啊。”余景然不放弃。
叶智宣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微微张口咬住余景然塞过来的草莓,牙齿咬开草莓,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扩散,激起了所有的味觉。
“下一次我带奶油鸡蛋和面粉过来,我们做奶油蛋糕。”
叶智宣吃下嘴里的草莓,“你会做?”
“可以学。”余景然再拎起一颗草莓,“啊,张口。”
叶智宣说:“你吃。”
“我等会吃,这颗长得好看的给你。”
叶智宣抬眼看了看他,张口咬住。
春天的夜晚很热闹,山里的虫子都醒了,晚上叫的很勤快。余景然和叶智宣并肩坐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星。外面的风很凉爽,穿着两件衣服坐在外面很舒适。
“智宣,你有不开心的时候么?”
叶智宣看了看余景然的侧脸,光线很暗,只有从门口透出来的一点油灯的光,“怎么这么问?”
“因为我有一个朋友,他也染了艾滋病,虽然学校允许他继续完成学业,但是他每天都关在宿舍,门都不出,我觉得他是在自甘堕落。”
“如果说,是你感染了,你会怎么样?”
余景然想都不想就回答说:“不会怎样,至少,我可以陪你。”
“那要是我没有感染呢?”
余景然支吾了一下,“我……”
叶智宣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其实,现实与理想有时候差别会很大。就拿这事来说,假如你感染了,你要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你要怎么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你又要怎样去面对别人嫌恶的眼光?染这种病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命就结束了,就算生存在这个世上,也会承受别人的疏离。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消除这一种不公平。”
余景然第一次听到叶智宣说出这番话,有点惊讶,他以为,叶智宣不会这样去想。余景然握住他的手,“所以,你心里一直很难受。”
“不会。”他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叙述一个故事,“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远离外面的世界,远离正常的人,自己也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余景然紧紧握住他的手,“但是,在我眼里,你不是异类。”
叶智宣看了看被他紧紧握住他的手,轻抽了抽,余景然意识到了他想抽离,却还是紧紧握着,“牵手不会传染。”
叶智宣抬了抬头,发现余景然已经离得很近,余景然另外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到怀里,“拥抱也不会传染。”
叶智宣惊慌失措地想要推开他,“别。”
余景然双手按住他,“没事的。”像安抚不安的婴儿般,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乱来。再说,平常的身体接触不会传染。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怎样才会传染,不是么?”
叶智宣渐渐安静下来,像一只乖顺的小猫一般倚在他怀里。
静夜的星空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