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地点住了几个人的肩井大穴,这才望着那个为首的人,“现在问你呢?”
为首那个人还是没答话,脸色却明显难看不少,心说这叶容弦也真是个硬茬。于是他运刀如风,刷刷地向叶四砍来。
叶四一笑,侧身让过,伸出那只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轻轻夹住了刀尖。
那人大惊失色,想拔刀却发现那两支纤细葱白的手指居然铁钳一样,于是他着急地想摆脱,将刀一横,一扭手腕,刀光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叶容弦冷不防他使出这么一招,头发都被削掉了一绺。但他毫不在意,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怔怔然像是中了邪。
刚才……是暮雪回风?
竟然是暮雪回风?!
脑中匆匆闪过辞行时凌剑秋那一丝迟疑,还有他那突如其来的归隐……
叶四觉得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桶满是冰碴子的水,他瞪大了眼睛,死命摇着头不知是在拒绝什么。
凌剑秋,凌剑秋!
你要杀我?
你敢骗我!
对面的杀手也不知道叶四此时是犯的什么病,就见他一瞬间怒不可遏,脸色发白地攥紧了拳头,噙满了眼泪却忽然发疯般的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满是绝望和愤怒,看得人毛骨悚然,好像他下一秒要化为厉鬼。
杀手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转头就跑。
不久之后,叶四的笑凝固了,木然站在那里。
……
他好像回到了刚认识凌剑秋的时候,那个人冷峻而杀伐果决。
怎么可能?那样一个阎罗似的人怎么可能抛弃祖上的基业和他去那荒山野岭?
叶四不知如何是好,仿佛那个瞬间他服下了世间最毒的药——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疼得好像裂成了千万片。一瞬间所有的美好变成利刃,狠狠剜着他的胸膛。
我怎么会信你?
我真是瞎了眼……
于是叶四提起内力,震断了辔头,在放跑那只马以后,抬手将马车打下了山崖。
做完这些,他神情呆滞地盯着一片天空。
冷静之后,愤怒退去了,只有数不尽的悲哀。
叶容弦茫然去找叶家药庄的分号,心说这样一副情形要是让叶回春知道会变成什么局面?
但他累了,不愿想了,心被拿走,剩一个躯壳在游荡罢了。
☆、不见来时路
虽然是夏末,却应了一场秋雨一场凉的说法。那灿烂明媚的花草都开始衰败,隐隐透着些强弩之末的死气。
蜀中,益州城外衰草连天。
一个清瘦的人影走进城里,他的脚步很快,却幅度很小,远远看过去就像孤魂野鬼一样。这个人面色如纸,本应该是顾盼生姿的桃花眼里没有一丝神彩。他的脸颊都坳陷下去,配上那样清秀的五官,有些可怕。他没有撑伞,也不知道是从多远的地方来的——那衣服湿得可以滴下水来。
守城的人不敢拦他,吓得转过头去,心说这是哪一路的游魂?
那个人好像没有注意到那些守卫,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却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他走到叶家药庄的门前,扣了扣门环。没有回应,又再扣了几下。他不想说话,所以不去问里面有没有人,只是不停地敲门。
终于隔壁的商铺被他惹得烦了,壮着胆子对他说:“这位爷别敲了,叶家药庄三天前就突然连人带货一起搬走了!”
那个人听完果然停下了手,怔愣了好久,才幽幽说道:“他们去哪里了?”
“这……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有什么仇家,所以连夜走了。”
“哦……仇家……”那人沉吟了一会儿,仿佛在寻思仇家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尔后他甩下一块碎银,话里气音很重,叹息一般:“多谢这位兄台相告。”
然后那个人就转过身,继续维持着他之前的步调,飘飘然走了。
接了银子的人擦了擦冷汗,心说这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心里也有些茫然,或者说他受的打击太大,都已经没有其他的情绪。他没料到叶家会出事,自嘲道:“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于是这游魂一样的人就真的毫无去处了,直着眼睛走在益州城的大街上。
忽然传来马蹄声,一架青色的马车奔驰而来,他连让开的意思也没有,心说就这样一了百了也挺好。
驾车的人吓了一跳,急忙勒紧了缰绳,险些就撞上了。还未等人开口,赶车的就说了:“你走路不长眼啊?!”
那个人没有搭腔,眼睛冷冷地横了那车夫一眼,忽然轻笑道:“是啊……我真是不长眼……”
车夫看那人面色煞白,嗓子哑得跟灌了铜汁一样,登时也吓一跳,心说别摊上个碰瓷的病鬼。
“什么事?”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少主,有个人挡在路上。”
“什么人挡我程——”那人打起帘子,也愣住了,半晌才惊叫起来:“叶四!”
那个人闻言木然看着程玄,好像在想什么,然后忽然就一头栽倒下去。
程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叶四怎么落魄成这样了,赶紧叫车夫把人捡回了机关谷。
再说另一头,怀雪山庄。
前几天凌剑秋想到叶四忘记把琴带走了,于是派人过去送,结果得到的是叶四连人带车掉下山崖的消息。
凌大庄主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火,单单桌子就劈烂了不下二十张。他后来实在是想不通了,索性去闭关,发下令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