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门外季长风求见。
季长风在这几个月来也是憔悴了不少。他先前看叶四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但一旦知道那人遭了大难了,忽然生出点愧疚来——毕竟这事情还都是起源于他伪造的那份请帖。况且他还要面对凌剑秋那张寻死觅活悔不当初的脸,于是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季大堂主也忧郁了。
但他今天看见的凌剑秋有些不同,后者好像一下子跳回到了那刚从临安回来的样子,春风满面,意气风发。
“庄主……”季长风迟疑着,心说这绝对别是回光返照。
“怎么?”凌剑秋挑眉,笑得得意。
季长风觉得自己肝胆都颤了颤,半晌才接着说:“有件事,属下一直瞒着庄主。”
凌剑秋没答话,手里玩着叶四的白玉簪子。
“那时叫叶神医去蜀中的请帖……是属下擅自做了主张。”季长风说完觉得心里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心甘情愿地闭眼等死了。
凌剑秋愣了一下,也没发怒,幽幽道:“你这是为什么?”
“属下担心庄主忘记了原本的志向,所以……”季长风打死也说不出“色令智昏”这个词。
正当季长风棍子似的杵在那里预备挨凌剑秋一剑的时候,凌大庄主忽然就笑了,“我当是为了什么?”凌剑秋看着堂下的人满头冷汗,叹气:“你放心,将来我不会让你操心这种事了。”
“是……”
“这怀雪山庄的庄主之位就让你来坐吧。”凌剑秋潇洒一扬手就和这个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恩断义绝了,而且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和平常让季长风给他倒杯水差不多。
季长风怔了怔,心说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庄主……依属下——”
“不依你意见,我现在还是庄主,你还得听我!”凌剑秋一瞪眼,打断了季长风的劝告。
季长风彻底傻了,他暂时还没想到自己接下庄主再以庄主之名令凌剑秋接替这种拗口的想法,于是他只好拜谢。
凌剑秋拿起他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
甩下一句,“哥,小弟安了浪迹天涯的命,也就别牵挂了。”
季长风闻言差点落了泪,他忽然想起来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凌剑秋也会穿着白衣小跑过来和自己说:“哥,我求你件事,你千万别告诉我爹!”
只是转眼,人物两非。
……
凌剑秋拣了匹快马,奔向断情崖。他忽然就生出一股子豪气,这苍天万里,这黄土千层,他只要一个人。
他只要叶容弦陪着,哪怕是地狱,是刀山火海,都不会退缩。他只要能在清晨看见那个人那双明亮的桃花招子,哪怕是打断他全身的骨头,扒掉他全身的皮肤,他也心甘情愿。
走吧,我这就如你所愿地离开江湖,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天目山上!
叶容弦!
他眼睛盯着远处一座高峰,眸中烧起熊熊烈火,像是要把那山巅点燃。
你等着我!
☆、三千青云梯
凌剑秋一路快马加鞭,两日后到了断情崖下。
他抬眼,那山崖高峻入云,拔地而起,真有几分孤支天地的意思。山上草木不多,嶙峋着的全是尖锐的怪石,突兀横出,像一颗颗狰狞的獠牙。凌剑秋一眼看不见那山顶,但他知道,就算这山崖毫无尽头,他也要走下去。
断情崖上青云梯,三千三百三十级。
文人少见地没用夸张手法,说了个实数,这长长的上山路——确实就有三千三百三十级。
凌剑秋飞身下马,紧了紧缚剑的带子,踩着轻功就往上走。搁在平日,他也许还会抱怨几句,但在此时,他满心满脑就只有——去,到那个人身边去,从此再不生离!
与此同时,断情崖上的一间简陋小屋里,叶容弦正双手被绑坐在一张旧圈椅上。那圈椅上的红漆都被磨光了,露出了里面木料的本色,坐上去还嘎吱嘎吱地响。这房间和那圈椅也差不多,破败萧条,四处积着灰。只有那茶杯是新的,看来这里已经很久都没人使用,连茶具都要现买了。
大概是那武功全废的戏演得逼真,武林盟的人也没怎么给他限制,如今也只是封住他肩井大穴并用绳子绑了他的手罢了。许正言一开始还会过来说些恨铁不成钢的话,或是劝他改邪归正。但当知道没有效果的时候,他也就不再来了。于是叶四就开始过得没日没夜,他仔细算了算,现在应该正好是第二日的晌午。
叶容弦定了定神,说不心慌是不可能的,对面是修罗金刀,他撑死也就是个后起之秀。但叶四最担心的不在这里,他这两天颠来倒去地想,这凌剑秋到底会不会知道他的意图,如果知道了又会不会过来?
木头,你千万别过来,不然我做的这些不就白费了吗?
木头,你要是来也好,好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就这两个念头在脑海里缠来缠去,有时想起自己受过的苦就希望他别来,有时想起自己与他过往种种就又开始祈祷他过来。叶容弦被自己搅得没有办法,只好深吸一口气,出神地望着房顶:
总之,只要你过得好就好。
叶四觉得自己其实挺没用的,他从一开始,想的就只有凌剑秋——乐也好,悲也好,都是为了那么一个人——他觉得自己这样根本就不是什么兼济天下的侠客,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为了最最简单的东西而生活。
他忽然心底里就透彻起来,他所要做的只有杀了许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