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痛苦得几近涣散的眼神,她说不下去了。
篱不语了,还要再熬?……这样的痛还要多久?绝望地想动一动身体,可哪里有力气呢?
半晌,一度安静下来的屋子里传来了几声微不可闻的撞击声,象是有什么东西碰在了木质的器皿上。
“砰”的一声,房门开了,玲珑满脸泪光的冲了出来,正撞在一脸阴霾,不知何时立在门外的男人身上。
“殿下!……”玲珑惊恐地收了脚,忽然醒悟过来,直直地跪下了:“求殿下开恩吧,篱公子他实在痛得不行,正拿龙角撞盆边呢!”
杨戬的脸色似乎微微变了变,举脚进了门。
站在木盆边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水中浑身发抖的小龙。感觉到那忽然的压力和投在水面的阴影,篱慢慢抬起了头。……
对上那焦距涣散却依旧干净的眼光,杨戬很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狂跳了几下。
这算什么?他忽然暗恼不已:明明是不过给这yín_dàng又善于说谎的小鱼精一点应该的惩罚,谁叫他竟敢真的刺毁自己的天目?……可为什么那些宫女侍卫的神情倒都象是不忍得很,就连现在的自己,竟也有了类似 心痛和后悔的错觉?!
(十五)
“等他认个错,就把这个给他敷上吧。”他淡淡道,终于从身后拿出了那个握了良久的玛瑙瓶。
看着那瓶中淡绿色的汁液,玲珑惊喜地张大了嘴:大殿下枢羿送来的琼浆露!那是以前篱公子刚来时用过的琼浆露!……
慌忙接过来,玲珑看着篱的眼光急切无比:刺伤殿下这么大的罪只要认个错就完了,已经是大大的台阶儿啊!
可能是因为疼痛太熬人,水中现出原形的小龙一动不动的,眼睛里的光芒渐渐又淡了。微微垂下了头,眼角有两点微微闪亮的光芒慢慢变大,凝结成了两颗晶莹温润的珍珠,悄悄掉落在浅清的水里。
玲珑的心跳了一下,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惶急地挡在了盆边,她哆嗦着唇:“殿下,他……是又疼昏过去了,所以不能开口呢。……”
杨戬盯着水下那微微颤动的眼睫,昏了?……才怪。
望着那水中闪闪发光的珍珠,那光芒忽然刺到了他冷漠的眼。杨戬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龙宫初见时,这少年眼中的热切情愫。
半晌慢慢松开了拳头,他点了点头:“我想也是。算了……我想他也得了教训,知道错了。把这个给他用上吧。”
转过身去正要离去,身后水中,一声含混的轻语低低传了过来,细微得象是用尽了说话人的所有力气,却字字清晰:“我没有错啊。……你才……错了。”
冷冷地愤怒转身,杨戬发现了一件再清楚不过的事:他一向自以为傲的、运筹帷幄的冷静,总是很容易被这条小龙鱼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击得溃不成军。
“那就不要用,熬过剩下的这些天吧!”大步走到那盆前,他忽然举起了手。手掌起处,带着股劲风击向了水下那小龙的后颈。……不再挣扎,不再吐出倔强的话语——篱重回了昏迷。
看着杨戬冷哼了一声摔门离开,玲珑长舒了一口气——让殿下这么一怒打昏脱离巨痛,对篱公子来说,倒是再幸运不过的好事吧。……
站在庭院中,杨戬半晌不动。
“直健,……有没有人对你这么好?——象那条蠢鱼对敖丰那样,连命都可以不要?”他看着天边的云霞,忽然问向了跟随多年的忠心部下。
“没有吧。……”身边的直健将军愣了愣。
“所以能放走篱这样的人,那敖丰必然是个没心的蠢材。”他冷笑道:“跟我去西海。”
“是,属下这就去点齐天兵天将。”
“干什么?”杨戬皱起了眉,立时又松了开来——眉间天目的伤,还在不时跳痛。
“殿下不是要去西海兴师问罪?……”直健将军呆了一呆。
斜斜扫了他一眼,杨戬刚平复的心又翻滚了:怎么自己看上去很象一个急着去捉奸夫的妒夫么?!……
“我去海底随便走走,要带兵将把我要找的人吓走么?”他冷冷道,好不容易压下了火。
立在波平如镜的西海边,杨戬的心慢慢起了温柔的涟漪。那只小小的龙鱼精算什么?有什么必要在意那忧伤却充满欺骗的眼、美丽却廉价的珍珠眼泪?
那敖丰算什么?有什么必要忽然对他起了嫉妒和不甘的心情?——这深深海底,才是他一心想找寻的人的所在。——那个人有温暖的唇,长长的发,还有同样不差分毫、不求回报的心,天上人间,却不知他何时 才能重遇见这个人?……
威武的天神行向海中时,碧涛忽然自动从旁而分,默默让出水路来。
……十多天了,昏了又醒,醒了又昏,被疼痛片片撕扯着的篱很少再有长时间的清醒。
“篱公子,我给琼池里的鱼虾们喂过食了。那条小青斑一直不太肯吃东西,不过今天听我骗它说你已经用了琼浆露,就安静多了。”玲珑看着水中闭目不动的篱,轻轻道。
知道他刚刚醒了,便想不停地说话引他分散些注意,心里却是一片忧愁:要是他知道今儿殿下路过琼池时,被小青斑忽然从水中跃起死死狠命咬住了手指,不知该多担心那重情义的小鱼呢!
“篱公子,我……这就把殿下留下的药给你敷上,好不好?”她眨了眨眼,犹豫道:“呆会儿殿下若再问,我就说你已经认过错了,……我知